太和殿中因為萬公公的這番話忽然安靜了。
好半晌後,老寧王才用難以置信的顫聲問:
“全,喝醉了?全部?”
萬公公看向兩個傳話的小太監,兩人適應了一下,終於鼓起勇氣敢開口了。
“是,全部。有幾位又是唱又是跳的,還有那滿地打滾的……亂作一團,皇後娘娘都急壞了。”
高瑨閉上了驚訝的口,心中明鏡似的,將手捏成拳置於唇前乾咳一聲,掩飾上揚的嘴角,等做好表情管理後,高瑨才放下拳頭,對老寧王等宗親說道:
“喝醉可是大事,萬一磕著碰著,朕於心不忍,都隨朕去看看吧。看看究竟怎麼回事。”
高瑨說完,從帝台上走下,跟謝遠臣交換了個眼神後,謝遠臣趕忙跟上,高瑨龍行虎步走在最前,堂而皇之的從太和殿群臣麵前離開,謝遠臣跟在稍後處,而他們身後跟著的都是些有女眷隨行的皇室宗親。
坤元宮內此刻定有一場大戲,可惜普通官員看不到,不禁引以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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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瑨迫不及待穿過禦花園來到坤元宮外,老遠就聽見坤元宮內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瘋癲笑聲。
聽到這笑聲的時候,禹王整個人都繃緊了,因為如果他沒有聽錯的話,這笑聲像是禹王妃的。
在那近乎瘋癲的笑聲裡麵,還夾雜著咿咿呀呀的唱腔,這下越王也繃緊了,他的王妃喜歡聽戲,沒事的時候就會扯著嗓子唱那麼幾句,好像就是這個聲音……
除了笑聲、唱戲的聲音之外,還有各種奇奇怪怪的聲音。
高瑨和謝遠臣已經走進坤元宮,而跟在後麵的宗親們發現他們居然沒有勇氣進去。
最後還是老寧王一馬當先,推開禹王和越王的攙扶,老當益壯的走在最前麵,他多少有點底氣,因為老寧王妃是個保守謹慎的人,一輩子低眉順眼,從來沒跟老寧王鬨過一次彆扭,這樣好脾氣的人,就算是喝醉了,也隻會安靜的待著。
一行宗親跟著老寧王的腳步踏進坤元宮,看到的景象簡直讓人大開眼界,醉酒的女眷比比皆是,坤元宮的宮女們在旁邊攙扶的攙扶,阻攔的阻攔,可醉酒的人哪有什麼理智可言,上躥下跳,又跑又叫,哪裡還有平日裡那端莊典雅的樣子,全都像是一群瘋婆子似的。
老寧王在院子看了一圈,果然沒發現老寧王妃的身影,心中稍定,往禹王和越王看去,頗為自得的指責道:
“還不快去把人帶走,像個什麼樣子!”
話音剛落,老寧王就被人從背後狠狠拍下一笤帚,就是那種宮人們掃院子的竹子大笤帚,從老寧王的頭頂拍到後背,再到腳後跟。
“哎喲喂——”
老寧王哪裡受過這麼大的打擊,捂著後腦勺往怒聲質問:
“誰,誰敢偷襲本王!”
隻見順從了半生的老寧王妃兩手端著大笤帚,再次高高舉起往老寧王拍去,老寧王見狀趕忙逃跑,他在前麵跑,老寧王妃就在後麵追,一邊追一邊罵:
“打死你個變|態老色|鬼——”
高瑨和謝遠臣看著滿院瘋婆子亂跑的架勢,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高瑨喚來福如問:“皇後呢?”
正問著,就聽見一道嬌滴滴的聲音從廊下傳來:
“陛~~~下~~~”
謝郬一路矯揉做作的小跑著撲進高瑨的懷抱中,一副受到了莫大驚嚇的樣子。
高瑨抱著她,問:“怎麼回事?”
謝郬柔聲回道:“嫂嫂、嬸嬸們說宮裡的酒好喝,就都喝多了。”
【還能怎麼回事兒?想灌我酒唄!】
【老子喝遍邊關無敵手,還怕她們?】
高瑨:……
謝遠臣說:“我說你過分了啊,灌她們這麼多酒乾嘛呀。”
知女莫若夫,謝遠臣不用問就知道怎麼回事,謝郬扭著身子一跺腳:
“爹~爹~”
謝遠臣一陣惡寒,斥道:“滾……咳,好好說話。”
被謝郬惡心到,本來要讓她滾開的,但謝遠臣看到高瑨時,不得不臨時轉變話鋒。
高瑨見現場情況因為那些宗親們的加入而變得越來越亂,覺得不能再放任下去,於是下令讓各宗親趕緊把自家喝醉了酒的女眷隨便是抱,是扛,是背,全都把她們弄回去才是正經。
宗親們欲哭無淚,心中滿是疑惑,卻又不知從何問起,隻能把自家這些女眷們先帶出宮,免得她們繼續留在這裡丟人現眼。
宗親女眷們在坤元宮喝醉的事情很快就會傳出去,這些人從今往後再也沒有麵目在旁人麵前說這位皇後娘娘不懂規矩了,畢竟皇後娘娘再不懂規矩,也沒有在人家院兒裡喝得頭昏眼花,不知東南西北啊。
有人來接的女眷們讓各自帶回家去了,還剩幾個沒人接的,比如大長公主什麼的,便由高瑨親自指派人手護送,好一陣忙活後,混亂的坤元宮內才安靜下來。
滿院狼藉自有宮人們收拾,高瑨看看時間,也不打算再回太和殿了,讓人去傳話,叫群臣們宴後自行離宮,謝遠臣就此告退。
高瑨摟著謝郬回到寢房,將所有宮人皆屏退,寢殿大門關上的那一刻,謝郬便無情的從高瑨懷中脫離,半分都不留戀。
高瑨摸著懷中餘溫跟上,奉承道:
“皇後海量,厲害厲害。”
謝郬冷笑:
“我原以為皇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多少會比民間的要高尚那麼一點的。”
高瑨親自給謝郬倒了杯茶端過去,抱歉道:
“你受委屈了。”
謝郬接過茶水,喝了一口,兩人四目相對,忽然默契的笑了起來。
今天晚上,謝郬算是一戰成名了。
憑一己之力,幾乎喝倒了皇室所有女眷,讓她們在坤元宮中撒了半夜的酒瘋,等明天她們酒醒以後,一定會把幾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當做她們的畢生恥辱,隻要看見謝郬,就少不得想起今晚上如何如何發酒瘋的事。
“這下好了,估計明兒的認親宮宴上沒幾個人敢跟你喝了。”高瑨說。
今天是正日婚宴,明天還有宮宴,一般是帝後成親第二天,讓皇後正式與皇室宗親們見麵,認親而舉辦的。
高瑨去太和殿之前真沒想到他的那些姑母嬸娘們會今天晚上就來招惹謝郬,也是上趕著,怪不得誰。
突然很期待明天的認親宮宴,高瑨迫不及待想看看他的那些平日裡張口規矩,閉口尊長的姑母嬸娘們酒醒後的表情。
將謝郬喝了一半的茶水一飲而儘,高瑨突然捧腹大笑起來,剛要問他發什麼神經,謝郬身子就被橫抱而起,下意識圈住了高瑨的脖子。
高瑨俯身親了親謝郬,把她輕柔的放到藏了‘棗、生、桂、子’的軟床上,大紅床帳就此落下,寢殿內紅燭燃了一夜,直至天方魚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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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皇宮中,沒有太後,意味著謝郬不必早起請安;沒有妃嬪,意味著謝郬不必早起被人請安。
隻要把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們招待好了,等她們離宮之後,宮裡的生活也就太平了。
帝後新婚第二日的認親宮宴在日華殿舉辦,然而等到真正開宴之時,帝後並肩坐於帝台之上,看著殿中寥寥無幾的人……
“陛下,禹王妃昨夜酒還未醒,難以出席。”
“陛下,越王妃仍在醉中……”
“陛下,大長公主也還沒醒……”
諸如此類的理由從宗親們口中說出,看他們一個個都滿臉疲憊的樣子,想也知道昨天夜裡回府後定然也是一番惡戰。
尤其是老寧王,彆人家都是女眷們沒來,老寧王自己也稱病不來,據說是昨天晚上回了王府以後,被寧王妃騎在身上劈頭蓋臉的打成了豬頭,哪裡還有老臉出席宮宴。
“唉,諸位嫂嫂和嬸嬸怎的就喝成那樣了,本宮昨夜勸都勸不住。下回可不能了,都是上了年紀的人,可得好生保重身體才是啊。”
謝郬嬌嬌柔柔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聽得諸位宗親們有苦說不出,昨夜女眷們在坤元宮赴宴的事情他們大多已經知曉,原本她們打算把皇後給灌醉,沒想到最後著了皇後的道,醉的是她們。
有心向皇後問責,可酒是她們自己喝的,又沒人逼她們,隻能說她們害人不成終害己,活該。
當然了,通過昨天晚上那件事,宗親們也沒有誰會覺得,這位看起來文弱的皇後娘娘好欺負就是了。
沒有了宗親刁難,這場認親宮宴吃得尤其順利。
通過這回的認親宮宴,謝郬幾乎能遇見今後逢年過節,這些七大姑八大姨們托病請辭的畫麵,頓時心情舒爽。
成親三天回門那天,謝遠臣下午便要出發去邊關,謝家又無主母操辦宴會,高瑨便乾脆將謝家的人請來宮中吃了一頓家宴。
吃完家宴之後,謝遠臣從宮中直接出發,希望在年前趕到邊關。
而謝家人則留在宮中遊玩,謝郬請老夫人曹氏和謝苒在宮中多住些幾天,兩人欣然答應。
曹氏愛吃,宮裡禦廚做的東西每一樣她都覺得很新奇,而謝苒的話,謝郬正好趁著這段時間,帶她到宮裡的馬場上教她騎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