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那位白衣先生已經冷笑的站出列,甩了下衣袖,頗有種世外高人的風範:“哼,我的弟子多謝你照顧了。”
這極為不善的語氣令宿儺眼睛倏地一眯,眉眼壓低,臉色微沉,渾身也散發出了幾分戾氣。
“怎麼,打架打輸了就拉人來幫忙?”
他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受傷的男子,瞬間就明白了這人是什麼意思,大手落在脖頸邊微微一掰,囂張的應了下來,“行啊,不管是幾個都沒差彆,一起來……唔!”
還未說完這超級有逼格的台詞,腰側的位置就被手肘用力一懟。
宿儺頓時疼的捂著腰,邁著小碎步瞬間蹲在後方粗壯的樹乾後麵,將自己的身形遮擋起來。
一邊擋還一邊顫顫巍巍的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我、不、怕、你們……來、啊。”
“……”
莫名其妙的看著他這渾身仿佛抽搐的模樣,白衣先生將目光移到香夜的身上,像是第一次意識到這邊還有個女子一樣,眼神微變。
香夜上上下下打量了下這兩個人,主動問道:“你們是咒術師?”
二人頷首:“正是。”
於是香夜微微行禮,餘光瞥了眼身側的宿儺,沉聲道:“實不相瞞,他也是我的弟子,不知道他都對你做了什麼,讓你們如此記恨。”
“徒弟?”受傷的男人頓時驚訝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樣一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人,會有這種實力可怕的弟子!
“你不要被他的外表騙了!”他連忙好言相勸,“這人可是一上來就偷襲了我,把我打個措手不及後又翻走了我的財物!這樣品性卑劣的人,是所有人都應該征討的對象!”
“放屁!”這時,聽到他控訴的宿儺從樹後站起,可算是忍受了那股疼痛感過去,對這男子怒極反笑,“偷襲?怎麼,技不如人就使用這種小伎倆顛倒黑白,真讓我大開眼界啊。”
“不是!就是你偷襲我!”
男人一口咬死就是宿儺的偷襲,而那位白衣男子也是為了受委屈的他來討回公道的。
二人一唱一和,將宿儺的罪名定死了,而見此宿儺隻是輕蔑的翻了個白眼,都不屑於跟他們分辨。
在他眼中,能動手就動手,嗶嗶什麼!
就算他現在實力大減,有架找上門,也完全不慫!
“且慢。”一伸衣袖擋在就要衝出去的宿儺的麵前,香夜冷靜的插在中間,對二位男子說道,“如果真的是他行為不妥,自然會接受相應的懲罰,但是……如果是正麵挑戰的話,技不如人,也不應該追究什麼。”
一時間,她冷漠的眼眸鎮住了對麵的男人,愣了好一陣,他們才氣急敗壞的怒斥:“什麼意思,你認為我們在說謊?”
香夜沒有理會他們,而是側過頭,看向身後的宿儺。
男人本已經在暴怒的邊緣,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控製不住的咬向敵人的脖子,但是對上她的眼眸後,卻出奇的冷靜下來。
“他們說是你在偷襲,你的回答呢?”
隨著香夜平靜的吐出這句話,宿儺卻仿佛聽到什麼好笑的事情一樣,砸了下舌:“怎麼,現在還追究這個問題,有必要?就算我說我沒有,你會相信?”
飽含深深諷刺的語氣,香夜接收到了。
正是因為接收到了,她才轉過身,直視著宿儺猩紅的眼眸,一字一頓的承諾道:“我相信你。”
她所知道的宿儺,因為過於驕傲,從不屑於說謊話。
就算宿儺會欺騙她,但是她所觀察到的品質也永遠不會改變。
基於這一點,她完全有底氣做出承諾:“我相信你不會騙我,說吧。”
“……”在那雙漂亮的眼睛裡,宿儺看見了屬於自己那張臉驚訝的倒影。
他怔忪的凝視著麵前的女人,就像是以往的他搞不懂對方在想些什麼一樣,現在的他依舊無法理解,也無法做出猜測。
他隻是知道,這普普通通的一句話,卻仿佛跨越漫長的時光,終於來到了他的身邊。
驚豔了他的眼眸,並在他的心底,留下了深深的觸動。
心口似乎被什麼情緒燙了下,他的心臟重重躍起,指尖也倏地一顫。
到最後,他竟是回避了香夜那無言的注視,摸了摸發絲,所有的煩躁戾氣也仿佛一瞬間消失不散,像是隻泄了氣的河豚。
“我沒有偷襲。”
“你撒謊!”對麵的男子就像是算準了一樣倏地跳起來指責道。
而宿儺惡狠狠的睨了他一眼,隨即再次將目光轉到香夜的身上,平靜開口:“我沒有撒謊,這是我的答案。”
“是麼,我知道了。”
而香夜的回複也相當的簡單。
她隻是拿起佩刀擺出防禦的架勢,以單薄的身形立於那兩位男子的麵前,冷聲道:“不好意思,既然他說不是偷襲,那我們這邊也不虧欠你們什麼。”
“你信他?”白衣先生頓時不可置信的蹙起眉。
“他是我的弟子,我當然相信他。”香夜言簡意賅的回複,就差沒在內心翻了個白眼,她不信宿儺還能信這兩個陌生人?
就算宿儺再無恥再屑在冷血,她隨時都能夠用拳頭進行愛的教育的好嗎,你們兩個陌生人還真不好動手。
“如果你們非要動手,我就代他與你們比試。”
她將刀出鞘,做出一副勢必要管到底的表情:“出招吧。”
兩名男人麵麵相覷都不禁大笑了起來,一個女人竟然想要擋住他們的攻擊,說出去都要笑掉大牙了,剛才隻是因為禮節原因才多次相勸,既然已經話不投機了,也沒必要廢話什麼。
抱著這樣的心態,他們自信滿滿的衝了上去。
——然後就被一個力速雙a的弱女子一頓胖揍。
鼻青臉腫的逃竄了。
離開時注視著香夜的眼神充滿了驚恐,倒是讓宿儺一瞬間覺得與他們的心情感同身受。
當然,還是痛快來的更多一些。
不僅僅是兩人狼狽的身影非常有趣,還有香夜毫不猶豫站在他身邊的舉動讓他非常舒適。
麵對香夜看過來的目光,心中泛起微妙情愫的宿儺竟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他隻能裝作輕鬆的樣子,先嘲諷了下那兩個跳梁小醜,隨後才又低聲道。
“……今天你倒是難得體貼了一下嘛。”
他挑眉揶揄:“怎麼,終於知道你對我所做的事情有多麼過分了嗎,女人。”
話音剛落,腰部就又被人懟了一拳,宿儺臉上的舒適戛然而止,立刻換上了抽搐且痛苦的表情。
“你!!”他惡狠狠的瞪了香夜一眼。
卻見少女已經轉過身,慢慢離去了:“走了。”
“哼,果然是個不可愛的女人!”
如此冷哼著,宿儺的雙腿卻自動跟上了麵前少女的腳步,唇角也隱隱勾起了愉悅了笑意。
——
如果說先前的宿儺還會沒啥事搞搞事惹香夜生氣然後出手教育一頓,然而自從那日兩人一起出門後,宿儺的性格便以肉眼可見的安分了很多。
可謂是讓香夜都有些大吃一驚。
具體安分到什麼地步呢,糊雞蛋已經不需要了,柳條鞭子也不需要了,都不需要香夜的囑咐,就主動坐在桌子前拿起筆,也不必監督。
這種乖巧的模樣幾乎讓香夜產生了一種不可置信的感覺,下意識還懷疑起這是宿儺想要暗戳戳搞更大的事的前夕。
但是一連經過一周多,他們依舊是過著‘對練、吃飯、練字、出門’這樣單調的生活,還真就什麼都沒發生。
於是香夜這才意識到,她似乎開始真的馴服了這匹野馬,最起碼在現階段,野馬正在乖乖接受她的教導,還能服從她的指揮。
看著坐在桌子前,眉眼頗有幾位認真意味的宿儺,香夜的臉上呈現出輕鬆的笑容。
她依舊在閒暇的時候讀讀書本度過單調的日子,但是因為古代什麼都沒有,身為大小姐她的生活也著實是有些無聊,她也幾乎快要厭倦了。
而且比起之前沒什麼事還能抽宿儺幾鞭子找找樂趣,現在乖巧的宿儺讓她找不到可以發揮的地方,就變得更加無趣起來。
或許是因為太無聊了,她現在每天讓人準備各種各樣的糕點點心,然後沒什麼事就塞一個在嘴裡,消磨時間。
出乎意料的是,宿儺也十分喜歡這些點心,經常大咧咧跟她搶同一個盤子。
當然,他是確定香夜吃下點心沒什麼問題後放心的搶的,顯然那盤糊雞蛋的威力至今還成為他的心理陰影留在心間。
對此,香夜也表示了默許的態度。
實在是因為平安時代的食物跟現代相差甚遠,雖然也可以飽腹,但是卻沒有想當零嘴的**。
每次看見她的盤子裡剩下那麼多漂亮的糕點,宿儺就會用一種敗家子的眼神瞥著她,然後毫不客氣的將之吞入腹中。
有時候還忍不住吐槽:“浪費,普通人家完全吃不起的食物,你倒是嗤之以鼻,不愧是名門的貴族小姐嗎。”
嗯,這個吐槽幾乎跟諷刺沒什麼兩樣,聽得香夜心情十分不美麗。
拿起佩刀熟練的砸了下宿儺的腰間後,她站起身,看著捂著肚子跪在地上的男人,冷聲道:“如果你見過真正的美味,就能夠理解我的心情了。”
“嘖,你這個可惡的女人……”習慣性的怒斥了下香夜的暴力,然而已經被揍習慣的宿儺下一秒卻是自然的接上了她的話,“真正的美味?這些還不算?”
香夜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眼底似乎劃過一道嘲諷的冷光:“這根本不算什麼。”
看她如此自信,宿儺也有些期待起那真正的美味到底是什麼樣的了。
“等著。”於是香夜遞給他個自信的眼神,直接推開門往廚房走去,“我現在就親自下廚,為你展現下真正的美味。”
“……哈?”
宿儺懵了。
他蹲在地上傻眼了好幾秒,才終於回過神,連忙朝外麵喊道:“等等,你會下廚??”
大概。
香夜在心底默默回複道。
本體和清水詩音是會下廚的,而且還很有天賦,但是她的設定就是武力值點滿了的大家閨秀,至於家務的技能……慘不忍睹。
雖然不知道下廚算不算在家務裡麵,但香夜也還是打算試一試,反正試一試又死不了人。
“小姐?”廚房裡的仆人都驚恐的望著他們十指不沾春陽的小姐走進,異常緊張,“您這是?”
“給我一個鍋。”香夜大手一揮,頗有種大廚風範。
貴族的小姐在家中下廚可是前所未聞的勁爆消息,眾仆人都慌亂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隻能默默擠在一邊,看著香夜似是很熟練的切菜倒油。
而香夜今天要做的就是現代最普通的一道美味——紅燒秋刀魚!
雖然這個時代的配料比不上現代的純度,但香夜還是靠著bug一樣的係統取得了一絲福利。
一想到能夠在古代吃到她的時代獨有的美味,她的嘴角就微微上揚,迫不及待將魚下了鍋。
爾後……
擺在宿儺麵前的,就是一塊宛如黑炭似的恐怖的料理!
“……”
宿儺抽了抽嘴角,嘗試用筷子戳了戳那塊黑炭,好家夥,不僅是外表像黑炭,硬度也完全可以比擬!
“這就是你說的美味?!”
深呼吸一口氣,他毫不留情的拍案而起:“這不就是黑暗料理嗎!”
香夜坐在他麵前,後背挺得筆直,神情一絲不苟,冷淡頷首;“這是秋刀魚。”
“你看看這哪裡像是條魚!”宿儺沒好氣的瞪著她。
香夜沉默兩秒鐘,開口:“這就是秋刀魚。”
“……”
於是宿儺不說話,隻使用一種詭異的眼神望著她,兩人相顧無言。
半晌後,香夜將盤子重新推到他的麵前,認真解釋道:“中間可能出現了小小的誤差,但是不要緊,應該依舊很美味。”
宿儺看了看她的動作,心頭倏地一緊,竟是默契的品出了她的意思:“你不會是想讓我吃了它吧,做夢!打死我也不吃!”
一邊說,他還一邊警惕的凝視著香夜的動作,將屁股稍稍往後麵挪了一點。
“真的不吃?”香夜隻是平靜的與他對視著,然後稍稍一抬手,四五隻用靈力做成的小箭支便浮現在了她的身邊。
比起祓除詛咒時那巨大閃耀的箭支,此時的小箭支沒有那麼多靈力,因此也沒有很大的威脅。
不過這些箭支是香夜用來對付宿儺時候偶然間想到的手段,比起祓除詛咒,更適合封印詛咒。
手掌倏地揮下,那幾支銀色的箭支就瞬間朝宿儺的身上打去,卻沒有直接射入血肉之中,反而穿透了宿儺的衣物,釘在了背後的牆壁上。
僅僅是這樣,就能在不傷害宿儺的條件下,將人的行為封印住。
然後香夜就可以拿著盤子一步一步朝宿儺走近,將燒糊了的炭塊懟到宿儺的嘴邊。
“住、住手!!你這個惡魔!唔?!”
眼睛裡的驚恐陡然上升到了極點,小可憐的宿儺連話都沒有說完,就直接被掰開嘴將食物塞了進去。
直到看著他確定吞進肚子裡後,香夜才鬆開他,期待的問道:“怎麼樣,是不是很好吃?”
回答她的是宿儺一頓乾嘔的聲音。
嘔——
香夜:“……”
不敢相信自己對廚藝的技能竟然一竅不通,香夜不信邪的再次去廚房重新展現了下手藝。
然後……再次得到了一坨黑乎乎的神秘暗物質。
香夜凝視著這盤撲街的菜肴,沉默了。
而當她下意識轉過頭看向宿儺的方向時,卻發現暗戳戳偷窺這裡的宿儺倏地脊背一僵,瞬間拔腿就跑,很快就翻出了牆壁跑的無影無蹤了。
好家夥,跟人打架的時候也沒見他跑得這麼快。
試吃對象已經跑遠了,香夜隻能再次低下頭專注的凝視著這盤菜肴。
想了想,還是放棄了自己品嘗這種選擇。
隨手當垃圾丟掉後,她拍了拍手掌,再也沒有留戀過下廚的感覺,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