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第 189 章(2 / 2)

啊?

桃桃有些反應不過來。

宋秩抽走書本,把大白桃擺放好,小心翼翼地將她折彎成各種形狀……

果然——

大白桃軟得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宋秩居高臨下地看著大白桃,眼裡燃起了熊熊烈火。

桃桃幾乎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

在接下來的兩三天裡,她過上了日夜顛倒的生活。

直一周後,生活這才步入正軌。

此時還是暑假,距離開學大約還有半個多月的時間。桃桃去少年宮谘詢了一下暑期班,給飛飛報了個籃球班和圍棋班,又給墨墨報了個繪畫班和書法班。

梨梨一聽說,立刻也給明倫報了一個籃球班,一個作文班。

小明嬋想和飛飛一塊兒玩,便也報了個圍棋班。

四個表姐弟、堂兄妹年紀相仿,比較有共同話題。

明倫在國外長大,但他各方麵的條件其實是最差的。

他的父親身體不好,沒辦法培養他熱愛體育運動;他又已經進入叛逆期,既討厭母親、也不願意聽父親的管教……

他很胖,所以梨梨給他報了籃球班;他中文基礎差,所以梨梨又給他報個作文班,希望他能儘快適應。

在少年宮裡,有他認識的飛飛、墨墨和小明嬋,尤其是他和飛飛還一塊兒打籃球……

明倫慢慢適應了這裡的生活。

而在這期間,桃桃和宋秩也回各自的單位報到了。

桃桃今年博士畢業,正在申請博士後資格,同時向單位遞交了碩導申請。她也需要組建自己的科研團隊。

宋秩也已經開始帶學生了。

一切都是新起點。

又過了一周,白珍珠騎了自行車過來找桃桃,說三天後她們要為阿耀舉辦訂親宴,把時間地址告訴了桃桃,又說她進不去杏杏所住的家屬院,門崗不讓她進,所以請桃桃轉告。

桃桃笑眯眯地應下,塞給白珍珠一大包至少也有七八斤重的水果硬糖!

這一大包糖果是王雪鵬送來的。

現在深城那邊搞改革開放,要搞市場經濟,要讓一部分人先富裕起來、帶動其他人發家致富。

桃桃的最大感受就是街上的店鋪多了起來

前些年王雪鵬拿著桃桃的錢,一直在暗地裡做點兒小生意,早就已經掙得盆滿缽滿的。現在有機會過明路,他立刻去工商局辦了個個體戶經營執照,開了個副食品批發部。賣餅乾、糖果、方便麵等等一切副食品。

上個月天氣太熱,他進回來的一批高檔糖果都有點兒融化了,因為價格貴,願意花錢買這種水果糖的人肯定不能接受半融化的,所以賣是賣不掉的,扔了也可惜。於是他就踩著三輪車跑了一圈兒,把那批糖果送給了親朋好友。

桃桃也分到了一大袋。

一袋就是整十斤重!

桃桃想辦法將這些糖果重新分裝成小袋,放在密封的鐵罐裡,再用冷水湃住,反複了好幾次也搶救了不少回來。

不過,十斤重的糖果,桃桃一家可吃不完。

就算吃得完也不會讓孩子們吃那麼多呀!

想著盼金大姐的兒子馬上就要結婚,這糖果拿去酬賓倒是剛剛好。桃桃一早就預備好,這會兒趁白珍珠過來報喜,趕緊拿出來遞給她。

白珍珠連忙擺手,“不用不用!這些糖老貴了……你留著給飛飛墨墨吃。”

桃桃將這糖果的來曆說了,白珍珠聽說不花錢,這才收下,又不好意思地說道:“那……我又占你的便宜了!可我……也沒啥能回報給你的啊!”

桃桃笑了,“也不是很值錢的東西,主要是正好遇上阿耀要擺訂婚宴,這不是挺合適的嘛!你拿去就是,彆想太多了。”

白珍珠感激地朝著桃桃再三道謝,這才帶著那一大包糖果走了。

到了那一天,桃桃一家四口分彆騎了兩輛自行車,花了近一小時的時間,才抵達了阿耀的定婚宴現場。

——是在京郊處的一個鎮上,據說女方家就住在這附近。定親宴選在一處沒有掛招牌的酒樓,位於一幢二層民居的一樓。有十來張八仙桌椅露天擺放著,每一桌的頂上都搭了塑料棚。

白珍珠她們請來的大廚,就在一旁用磚頭壘了灶,燒起柴火露天炒菜。

空氣裡彌漫著濃鬱又帶著煙火氣息的食物香氣。

三房的女人孩子們都穿著整潔體麵的衣裳。

白盼金穿了一身紅,頭發全都梳到腦後挽成鬏,笑得見牙不見眼。白珍珠穿著西裝褲子和花襯衣;白翡翠穿的是粉紅色短袖上衣和一條深藍色的及膝裙子……輝輝和婷婷也穿上了新衣。

姐妹幾個相見,很高興地聊起天來。

桃桃看看四周,問道:“阿耀呢?準新娘呢?”

白盼金笑道:“他接他對象去了……他對象就住在附近,很快就到。”

沒一會兒,梨梨也帶著孩子們趕到。

她有專車接送。

但為了保持低調,梨梨讓司機把車停在兩條街開外,帶著孩子們走過來的。明程、明永、明倫、明嬋全都在。

孩子們湊在一塊兒的時候,剛開始還有些拘謹,花了點時間重新熟悉了一下,就沒有大人們的事兒了。

他們自己就玩瘋了。

桃桃和宋秩、梨梨被滿麵笑容的白盼金迎到了次主位的那一席坐下。白盼金還陪著聊了一會兒……但她畢竟是準新郎的母親,很快就被人叫去迎賓了。

桃桃看著桌上的大盤炒瓜子兒、炒花生、餅乾和糖果,笑了,“三姐你看,珍珠她們還挺實在的……”

梨梨看了一眼,也笑了。

瞧這滿滿幾大盤的花生瓜子餅乾糖果啊!

彆人辦喜事兒也會準備這些,但人家基本都是用小碟子裝;也有用大盤子裝的,那就是幾種東西混在一起。

白珍珠她們呢,是每一樣都用個搪瓷托盤來裝!

以至於每張桌子上的四個用來裝花生、瓜子、餅乾和糖果的大搪瓷盤,直接就把桌麵給鋪滿了。

桃桃還眼尖地認出來,其中一盤糖果,正是之前王雪鵬送給她、她又轉送給白珍珠的。但可能是不夠(廢話,那麼一大盤呢,少說也得放上二斤才能填得滿)的原因,所以白珍珠還配了些其他的廉價糖果,和原來桃桃送的那些糖果混在一起,花花綠綠的倒也挺好看。

梨梨也注意到糖果盤裡的那種高檔糖果,便拈了一粒剝開糖紙,塞進嘴裡含住,那濃鬱清香的酸甜果香瞬間炸滿了口腔。

“這種糖挺好吃的,我以前吃過,”梨梨說道,“……好像還挺貴,看來,盼金大姐她們還挺舍得的嘛。”

桃桃也不說話,笑眯眯地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

梨梨一愣,明白了,“你給的啊?”

桃桃把這糖的來曆說了。

梨梨想了想,“我尋思著這糖……是有點兒沾糖紙,但看不出來是半融了的呀!”

桃桃笑道:“你要嗎?我那兒還留了二斤。明天飛飛去少年宮的時候我讓他帶過去,拿給明嬋。”

梨梨點頭,“拿個十來顆就了,可千萬彆拿太多啊,這玩意兒吃多了會長胖、還駐牙。”

桃桃笑得花枝亂顫,“十來顆……你打發叫花子呢!”

陸續有賓客前來。

很快,隔壁桌的兩個婦女開始聊天。

“哎你說,啞巴能給燕燕多少錢的彩禮?”

“那肯定得不少,要不誰願意讓閨女嫁給外鄉人哪!”

“問題是燕燕家也不怎麼樣!前段時間我聽燕燕她媽說,燕燕下麵還有倆弟弟一個妹妹……她們家又那麼窮,燕燕的兩個弟弟想要娶上媳婦兒,全靠燕燕的彩禮錢了!”

“我的天,那得要多少啊?”

“我聽燕燕媽說,必須得這個數!”

“五百啊?”

“做夢吧你!是五千!五千塊錢!”

“有病啊她要五千塊錢!要是啞巴真有五千塊錢還娶燕燕乾啥!什麼漂亮姑娘娶不著?”

“哎你說,啞巴能拿出五千塊錢來嗎?”

“那不廢話嘛!你拿得出五千塊錢?盼金大姐的經濟條件你不清楚啊?她們都是老實人,能攢上五百塊錢給阿耀娶個媳婦兒已經不錯了,怎麼掏得出五千塊錢!”

“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今天這場定親宴啊……依我看,是成不了的!”

“那你咋不早說呢?”

“我哪兒敢說啊!我今天來,都代表女方親戚來的!盼金大姐她們是外地人,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走了,可燕燕一家跟我們同一個村,這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我可不敢說!再說了,我也是……今天上午遇到燕燕媽,問了她一句阿耀給燕燕多少彩禮,她才說的!要不,你現在去跟盼金大姐說說?”

“得了吧我可不敢!人家這筵席都要開了……沒準兒燕燕一會兒就來了!萬一燕燕媽又想通了,隻收五百塊錢的彩禮呢?那我豈不是……成了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了嗎?”

聽到這兒,桃桃皺起了眉頭。

她和梨梨對視了一眼。

梨梨朝著桃桃使了個眼色:這事兒彆人瞞著盼金和珍珠,但咱們可不能瞞著。

桃桃點頭,起身出去了。

白盼金、白珍珠和白翡翠正站在門口迎賓,但姐妹仨的腦袋齊齊朝著某一個方向看去——

桃桃把白珍珠拉到了一旁,問道:“你們跟女方說好了麼?”

“說好什麼?”白珍珠有些不明白。

桃桃說道:“彩禮、嫁妝、婚禮細節、定親宴、將來的結婚宴……這些全都已經說好了麼?”

白珍珠奇道:“都說好了呀!彩禮我們出五百塊錢,錢都已經給燕燕家了。這定親宴由我們出錢來辦,他倆一定親呀,我們就張羅著起房子!燕燕家出一塊地,我們捱著起兩幢屋,他們小兩口一幢,我們幾個一幢……”

說到這兒,白珍珠麵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等我們把房子修起來,就給他倆辦喜事兒……嫁妝麼,隻要燕燕帶些棉被、衣裳什麼的就好。阿耀會做木匠活計,木材我們買,讓他按著燕燕喜歡的家具樣子來做……”

桃桃看著白珍珠麵上的笑容,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倒是白珍珠覺察到了什麼,問道:“桃桃,怎麼了?”

桃桃歎氣,將剛才她聽到的隔壁桌的女人們聊天的內容一五一十地說了。

白珍珠勃然變色,“五千塊錢?”

白盼金和白翡翠也被驚動,圍了過來,問道:“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桃桃便又說了一遍。

白盼金驚呆了。

白翡翠被氣得不輕,怒道:“哼,我說呢,阿耀去了那麼久,怎麼還沒回來呢!原來是這樣啊……我找他去!他又不會說話,被王家欺負了也開不了口!”

“站住!”白珍珠低喝。

白翡翠站定,氣憤地看向她,“三姐!你就由著王家這樣欺負我們?”

白盼金惶惶然說道:“可是、可是我們那五百塊錢……已經給他們了!在他們手裡啊!”

白翡翠,“我們去跟她談!要是她王燕燕願意嫁給我們阿耀,那就……一切照舊!要是他們不樂意,就讓把錢還給我們!”

白盼金,“那今天請客吃席的錢怎麼算?我們可是足足花了二百塊錢呢!”

白珍珠猶豫了一會兒,轉頭看向了桃桃,小心翼翼地說道:“桃桃,你陪著我去一趟王家,好嗎?他們家離這兒不遠……”

然後她又解釋,“我不是讓你去幫我吵架的,我是希望,有你在場……可以讓我冷靜一點。”

桃桃點頭。

白珍珠的情緒逐漸冷靜下來,“那走吧,我得好好跟王家談一談。”

白盼金想哭了,“珍珠,你可得……替我們討回公道啊!”

白珍珠,“行了你們先招呼客人吧!沉住氣!萬一王家那邊……啥事也沒有呢?總之,我過去看看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桃桃則看向了仍然還坐在席上的宋秩。

宋秩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

見她朝他看去——

他立刻站起身,走了過來。

桃桃說道:“你在這兒看著孩子們,我和珍珠去一趟王家……就是阿耀的嶽家。”

剛才隔壁那桌女人們的聊天內容,宋秩也聽得清清楚楚。

這裡畢竟是王家村。

他怕桃桃吃虧,便揚手叫來了正在一邊兒玩的飛飛,“我和你媽媽有事離開一下,很快回來。我們不在的時候你們跟著你三姨,知道嗎?”

飛飛正跟表哥表姐們玩得滿身滿頭都是汗,聽了爸爸的話,笑著點點頭,很快就跑了過去……

宋秩看向了桃桃,“走吧!”

桃桃無奈,隻得朝著白珍珠點頭示意。

白珍珠帶著桃桃和宋秩,急匆匆朝著王家趕去。

看得出來,白珍珠心焦急萬分。

她語無倫次地對桃桃說道:“以前已經說好了的……真的!昨天我還特意過來找燕燕媽,商量筵席菜式的事兒,她、她也沒有其他的意見啊!”

“不瞞你說,那五百塊錢我們都攢得很辛苦……我們幾個都沒有文化,不可能攢得到五千塊錢的!燕燕家的情況……其實也一般!有什麼理由要我們拿五千塊錢出來呢?”

桃桃忍不住問道:“阿耀隻是跟女方訂婚,你們乾嘛火急火燎的先把五百塊錢送了過去啊?”

白珍珠說道:“是燕燕家催得急!又說我們是外鄉人,她們村裡的姑娘不嫁外鄉人……說燕燕是頭一個嫁外鄉人的,沒有安全感……”

頓了一頓,白珍珠又帶著哭腔說道:“我還以為……以後我們一家就能安定下來了!”

桃桃歎了口氣,說道:“你們也可以回老家去啊,你們幾個的戶口還在,跟村裡說一聲,要塊地蓋房住,問題不大。再給阿耀他們把戶口也上了吧!輝輝和婷婷也到了要上學的年紀了……”

白珍珠搖頭,“我們姐妹的名聲都不好,回去的話,隻會讓我們活在彆人的指指點點裡。對阿耀、輝輝和婷婷也沒有好處。”

她愁容滿麵,然後又交代桃桃,“這事兒跟你無關,不需要你出麵……我喊了你過來,主要是怕我一著急、一生氣,又乾出當年傷害紅豆的事兒出來。所以,要是你發現我不對勁兒了、我控製不住脾氣了,桃桃你可一定要提醒我呀!”

桃桃點頭。

說話之間,白珍珠帶著桃桃和宋秩來到了王家村的村口。

這村子距離鎮上確實不遠,步行大約十分鐘左右就到了村口。村口有個水泥牌坊,上麵掛著橫匾,上書“王家村”仨字兒。牌坊底下是散落一地的燒過鞭炮後的紅紙,已經有不少村民聚集在這兒指指點點的了。

看到白珍珠來了,村民們議論紛紛起來——

“你來得正好!快去看看吧,出大事兒啦!”

“珍珠,你家阿耀被打了!快去燕燕家!”

“這王阿七也太霸道了……一屋的壞胚!”

“哎,也就是你們這些外鄉人啊,才會動心思娶王阿七家的女兒!太傻了!”

“是啊,依我看,這門婚事是成不了啦!”

白珍珠心知不妙,飛快朝著王燕燕家跑去。

桃桃和宋秩跟在後頭。

很快,桃桃就知道王燕燕家住在哪兒了。

——被看熱鬨的人們圍了個水泄不通的那家肯定就是!

看到白珍珠匆匆趕到,看熱鬨的村民們“嘩啦”一聲,立刻讓出了一條道。

於是桃桃就看到,阿耀正筆挺地跪在一戶人家家門口!

阿耀穿著廉價黑色西裝、裡頭穿著白襯衣,還新剃了個頭,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但勝在年輕,看著也覺得特彆精神。

這會兒他跪在地上,表情麻木、眼神茫然。

白珍珠當初找到盼金大姐和阿耀的時候,這孩子已經十歲了。但長期的營養不良,讓他看起來像是隻有六七歲的樣子。

更因為他不會說話,被他的禽獸父親視作廢物,欺侮他、虐打他……

所以這孩子的膽子特彆小,隻要一犯錯,他就會主動跪下來。更嚴重的是,隻要白珍珠流露出一丁點的不高興、生氣的表情,阿耀也會哭著主動跪下來。

這樣的孩子,讓白珍珠心疼不已。

她和盼金大姐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慢慢糾正了阿耀的膽小,又在流浪的過程中,教會阿耀做木匠、篾匠和泥瓦匠……更是想辦法教他認識了一些字,又逼他學會用氣音說話……

這麼一來,阿耀會做工,有生存和賺錢的能力。他識字,可以用寫字的方式來與人溝通。如果對方不識字,他也可以靠比劃、以及用嘶啞的氣音來說上幾個關鍵字來溝通。

阿耀終於變得自信了些,不再自卑。

在療養院的時候,阿耀救了一個不慎墜湖的人,回來興奮地告訴家裡人……白珍珠還在為阿耀的善良而感到高興,也為阿耀敢於挺身而出,而感到自豪。

可是現在,這孩子居然……

跑在地上???

白珍珠怒了,“阿耀!你在乾什麼?”

阿耀空洞的眼神終於恢複了一絲清朗。

他緩緩轉過頭,看向了白珍珠,布滿了血絲的眼裡儘是委屈。

他朝著白珍珠比劃了幾下,然後委靡地垂下了頭。

桃桃看不懂阿耀的手語,但能從阿耀做出的幾個簡單的擺手、分開五根手指的手掌等手勢猜出……大約事情的發展就像宴席現場的那兩個女人所說的差不離。

白珍珠拚命深呼吸,壓抑住自己的情緒——

“阿耀!你給我站起來!”白珍珠沉聲說道。

阿耀毫不猶豫地站起身。

然而這時,一個女人突然哭了起來,“……嗚嗚你是要逼死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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