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 78 章(1 / 2)

桃桃吃驚地看著“王冰鳶”。

她上午來的時候,曾經跟“王冰鳶”打過照麵。

印象中,那是一個文靜漂亮、清秀怯懦的長發女孩子。

但現在坐在上鋪的這個“王冰鳶”,卻是一個膚黑微胖、麵上帶著幾分凶相的短發……姑娘?!

甚至因為她氣質不佳、還有點兒女生男相,猛的一看,還覺得她像個男孩子!

桃桃就跟“王冰鳶”對視了幾秒鐘。

“王冰鳶”問桃桃,“剛才你選了誰?”

——這“王冰鳶”一開口說話,桃桃立刻聽出了她的女聲。隻是,她的聲音十分沙啞還帶著濃濃的鼻音。

桃桃答道:“我選了靜蓮和靈芝。”

“王冰鳶”便答道:“那我也選她倆。”

說完,她又環視眾人一圈,“還有事嗎?”

眾人麵麵相覷,都不說話。

“王冰鳶”便又躺下了,用被子蓋住了頭。

桃桃終於明白過來,剛才進入寢室感受到的違和感是怎麼一回事了。

其實也就是……大家全都一副欲言又止、此事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模樣兒。

趙靜蓮清咳了兩聲,“那我們來看看選舉結果吧……”

孫喜美冷哼,“還用看麼?人又不是瞎子!洗澡去了!”

說著,她端著臉盆氣衝衝地走了。

錢翠翠也學舌,“就是,當人不識字?還是當人不會數票啊,有必要這麼顯擺嗎?”說著,她也拿了自己的臉盆,匆匆去追孫喜美,“哎,喜美,你等等我!”

趙靜蓮一臉的尷尬。

桃桃看了看攤放在桌上的筆記本,一個名叫楊雪紋的姑娘端端正正地記錄著:

趙靜蓮8票,張靈芝7票,孫喜美6票,李夏萍4票……

桃桃明白了。

如果剛才“王冰鳶”沒跟著她選的話,那麼孫喜美還是有機會當上副寢室長的。

桃桃把鋪蓋奮力扔上床——

可她今天已經在外頭奔波了一天,實在累得慌,也沒了力氣,居然扔不上去?!

鋪蓋被淺淺地拋出一道弧線,然後一個完美的自由落體,“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桃桃“啊”了一聲,很是懊惱。

正準備彎腰去撿——

張靈芝快一步幫桃桃撿起了鋪蓋,還幫著放到她床上。

桃桃向張靈芝道謝,“今天為了去拿這鋪蓋,走了好遠的路,實在沒力氣了……謝謝你呀靈芝。”

張靈芝抿嘴一笑,“你快點兒收拾吧,就你一個人沒收拾了,記著,晚上十點關燈,你現在隻剩下一小時的時間了!還得去洗澡呢!”

桃桃問道:“洗澡有熱水嗎?”

“美得你呢!哪兒來的熱水呀!”一個名叫李夏萍的姑娘說道,“我問過高年級的師姐了,想打熱水洗澡最好是晚飯後,那會兒人不多,但也得提著桶去鍋爐房門口排隊等開水。現在你還想去打熱水的話,估計得等到熄燈以後才能摸著黑洗澡了!”

桃桃明白了。

——所以以後想打熱水洗澡洗頭,得自個兒去鍋爐房提水。

鍋爐房好像在飯堂旁邊。

真遠呀!

那大冬天的就不好辦了,從那兒拎了水回來,得走上十幾分鐘,開水都涼了。不過,可以用保溫瓶去接開水。但是保溫瓶又能裝多少水呢?那洗澡也洗得不痛快,估計冬天還得上宋秩那兒去,他那兒有煤爐子可以燒水。

桃桃蹬著梯子爬上床,快手快腳地鋪好床,又爬了下來,拿了臉盆毛巾漱口杯準備去洗漱。

誒,這第一天也是沒準備,但她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不洗洗也是不行。那冷水也得擦一把呀,還得洗小澡、換洗裡頭的衣裳什麼的……

桃桃急急走出寢室,正好和回來的孫喜美、錢翠翠打了個照麵。孫喜美斜睨著桃桃,重重的“哼”了一聲,揚著下巴進了寢室。

桃桃覺得有些好笑,沒理她倆,匆匆走了。

在公共輿洗室裡洗漱的時候,桃桃聽到旁邊有幾個女生在議論——

“305房那個王冰鳶的事兒,你們聽說了沒?”

有人說,“當時她要跳樓的時候我就在現場,哎呀真是嚇死人了!”

桃桃愣住。

305房?

她就住305房呀!

還有王冰鳶……

中午她和宋秩在飯堂吃飯的時候,就隱約聽到有人說跳樓什麼的,原來是王冰鳶要跳樓?

有人問道:“跳樓?到底什麼事啊?怎麼就到了要生要死的地步了?哎我是剛剛才到的,什麼都不知道……你跟我們說說唄!”

“對啊我也不知道,說來聽聽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前麵說話的那個女孩就說道:“就是一早來了個長頭發的長得很漂亮的王冰鳶,都已經報到了……結果中午的時候又來了一個短頭發的長得有點兒醜的女的,也說她是王冰鳶,然後這倆王冰鳶就打了起來!”

“前頭那個長得很好看的王冰鳶已經在她們寢室裡交了朋友,就是那個號稱自己是六九級校花的孫喜美……孫喜美就幫長得好看的王冰鳶,去罵那個醜八怪王冰鳶,然後那個醜八怪王冰鳶就哭著要去跳樓!”

“你們不知道,當時真的好險!那個長得醜的王冰鳶真不是做做樣子嚇唬人的,她是真的已經翻了出去……得虧當時的宿管阿姨反應快,一把上去拉住了醜王冰鳶!王冰鳶整個人都已經翻了出去,宿管阿姨也差點兒被她給帶著翻下去了!”

桃桃被嚇一跳!

旁邊幾個女生也發出了明顯的抽氣聲。

“那後來呢?”

“沒出什麼事兒吧?”

“那想來那個醜的才是真的吧?”

“哎喲真是嚇死人喲!”

前麵說話的那個女孩繼續說道:“我當時被嚇得尖叫,幸好兩個女老師、還有幾個同學上前去抱住了宿管阿姨的腰,又拚命地去拉那個醜的……才把兩人給救了回來的!”

桃桃鬆了口氣。

有人問道:“那到底咋回事兒啊?”

知情女孩兒答道:“說白了呢,就是後頭來的那個尋短見的醜八怪王冰鳶才是真的……”

然後說起了當時發生的事——

原來,真王冰鳶是京都某環衛處的一個掏糞女工,她兢兢業業工作了五六年,得到單位同事的一致好評。她拾金不昧,在公共廁所裡撿到了一個裝滿了文件和現金的女式包,並且循著線索給人送了回去。

原來那筆錢,是某軍區單位給犧牲的烈士家屬送去的撫恤,錢還不少呢!

王冰鳶因此被評了先進,當選工農兵學員。

說到這兒,就得說一說王冰鳶的家庭了。

王冰鳶的母親就是環衛女工,去世以後王冰鳶頂了她的職,也當了個環衛女工。另外,王冰鳶還有個弟弟。三年前,王冰鳶的父親娶了後媽,後媽對姐弟倆很不好,總想把他倆趕出去……

這次王冰鳶當選工農兵學員,她後媽就急了。

——據說在開學前三天,後媽把王冰鳶騙到鄉下給賣了!

後來王冰鳶終於九死一生的逃了出來,是直接來的農大。結果一問,已經有人頂替她的名字來報到了!

真王冰鳶衝到305寢室,和假王冰鳶打了個照麵——

原來那個冒牌貨是王冰鳶的姨表妹!

問題就是,真王冰鳶跑來的時候,手裡沒有任何身份證明,甚至連錄取通知書都沒有。老師們就多問了幾句,再加上冒牌貨的挑撥離間、孫喜美的冷嘲熱諷……

王冰鳶被氣昏了頭,說要跳樓以明誌!

差點兒做了傻事。

再後來,學校領導報了警。公安趕到,叫來了真王冰鳶的領導與同事,又找來王冰鳶的弟弟和奶奶,終於確定了王冰鳶的真實身份。

冒牌貨就被公安給帶走了。

聽到這兒,眾人這才恍然大悟。

桃桃也搞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驚訝之餘,再想想孫喜美剛才的反應?

——孫喜美在不知情的前提下隨便站隊、助紂為虐欺負了王冰鳶,居然還指望王冰鳶選她當寢室長?

桃桃直搖頭。

她快快清潔好自己,穿著睡衣回到寢室,又去陽台上晾好了洗過的衣裳,才又進了寢室。

大部分姑娘已經上床休息、躺好了。

趙靜蓮看了桃桃一眼,讚道:“你這裙子真好看。”

桃桃笑道:“我自己做的。”

說著,爬著梯子上了床。

“你自己做的?手真巧,”趙靜蓮讚道,“……你,你穿裙子睡覺呀?”

“是呀!”

有什麼問題嗎?

趙靜蓮沒吭聲了。

突然——

“啪”一聲,寢室裡的燈熄了。

四周頓時一片黑暗。

趙靜蓮默了一默,自我解嘲地說道:“原來是自動關燈啊?我還以為……”

孫喜美嗤笑,“你以為你以為!哼,連這個都不知道!”

“我……”

孫喜美,“煩死了!彆說話了行嗎?都熄燈了乾嘛吵人家睡覺?”

趙靜蓮閉了嘴。

桃桃可是早就已經困了,閉上眼睛就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桃桃是被悉悉索索、越來越熱鬨的喧嘩聲音給吵醒的。

睜眼一看——

睡在下鋪的八個女孩子基本全都已經起來了。

——孫喜美在幫錢翠翠梳辮子,一邊梳、一邊嫌棄錢翠翠的發質不好,說錢翠翠的發質不如她,皮膚也沒她好……

——楊雪紋和李夏萍正趴在地上、撅著屁股的拿著個衣撐子往床底撈東西,也不知道什麼東西掉進床底了。

——孔蘭欣和容荔娟正在吵嘴,好像是晚上睡覺的時候孔莉蘭把自己的被子壓住、又卷走了容荔娟的被子……

趙靜蓮站在一旁勸架,讓孔蘭欣和容荔娟不要再吵架了……

這時張靈芝風風火火的從外頭推門而入,“哎你們誰,馬上去廁所!現在沒人……一會兒人多了又得排隊了!”

桃桃連忙應了一聲,起身把被子疊好,爬下床拿了臉盆毛巾漱口杯衛生紙就往輿洗室跑。

身後有個人也跟著桃桃一塊兒跑了出來。

桃桃沒空回頭看,直接衝進輿洗室,先把臉盆放在外頭的洗水池那兒,然後抓著衛生紙就衝進裡頭的廁所。

不過,桃桃剛蹲下沒多久,一把沙啞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那個,白桃桃同學……能不能、能不能借給我一點衛生紙?”

桃桃愣了一下,想起來這把聲音好像是真王冰鳶的?

“冰鳶?”她試著喊了一聲。

王冰鳶低聲說道:“是,我是王冰鳶,昨天我來得匆忙,沒準備東西……衛生紙也沒有。”

“你等等哈!”

桃桃把自己的衛生紙分了一半,小小心把門拉開一條縫兒,把衛生紙遞出去,“給你!”

王冰鳶接住,聲音裡充滿了感激,“謝謝你……白桃桃!”

“不客氣!”桃桃關上了門。

後來桃桃洗臉的時候,王冰鳶也過來了。

她空手空腳來的。

桃桃想了想,問她,“你要牙膏嗎?”

王冰鳶漲紅了臉,點點頭。

桃桃把自己的牙膏拎開蓋子,用水衝洗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將牙膏口的一丁點牙膏抹去,又示意王冰鳶也把手洗乾淨,然後就著王冰鳶的手指擠了一條牙膏出來,再把牙膏口那兒的牙膏抹掉一點點,蓋上了蓋子。

桃桃一邊刷牙,一邊含糊對王冰鳶說道:“呆會兒我的洗臉香皂也可以借給你用……”

王冰鳶說了聲“謝謝”,將沾著牙膏的手指伸進口腔裡去清潔。

兩人一塊兒洗漱好,往寢室的方向走。

桃桃就問王冰鳶,“那你身上有買東西的錢嗎?”

王冰鳶點頭。

桃桃放下了心,走進了寢室。

孫喜美看到桃桃和王冰鳶一塊兒回來的,就冷冷地哼了一聲。

桃桃把臉盆什麼的放到陽台上,就開始處理自己的頭發了。

她頭發齊肩長,發質極好,烏黑濃密,柔順細膩。再加上前世是仙子,多麼繁複的發式都梳過,現在隻要拿著梳子隨便梳幾下,纖手紛飛,熟練巧妙的將自己的頭發分開、編織、纏繞……很快,兩條辮子就梳好了。

寢室裡莫名其妙的就安靜了下來。

所有的人都盯住了桃桃。

——白桃桃本來就生得很美,五官絕豔,皮膚白皙。她還這麼會打扮自己!她連鏡子都沒照,就簡簡單單的花了一分鐘不到的時間,就把她的辮子給梳好了!

看看,兩條蓬鬆麻花辮自然地搭在肩頭,顯得乾練又溫柔。她前額處有些碎發,所以她在前額那兒挑起了一絡頭發編成小辮子,也綁進了蓬鬆麻花辮裡。

實在攏不上去的額前碎發被她拿梳子梳成劉海,軟軟地覆在額前,更顯嬌俏調皮可愛……

錢翠翠忍不住說道:“白桃桃,你這麼會梳頭,明天幫我也梳一個唄!”

桃桃才不想攬這話計呢!

——錢翠翠你自己沒有手的嗎?

“我可以教你們怎麼綁辮子,”桃桃說道,“我會綁好多好多種辮子……”

錢翠翠撅起了嘴兒,很不高興,心想剛才孫喜美都幫我梳頭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孫喜美編辮子的本事沒有白桃桃厲害,幫她梳頭的時候還扯痛了她的頭皮,又喜歡數落人、貶低人……

還不如以後讓白桃桃幫自己梳頭呢!

桃桃倒是不知道錢翠翠心裡的想法,隻是突然想起王冰鳶啥也沒有,就把梳子遞過去給她,“你沒梳子吧?給,先用我的!”

說著,她拿過鏡子照照,整理一下劉海。

王冰鳶接過桃桃遞來的梳子,一臉的尷尬。

孫喜美嗤笑,“就她那幾根毛,還用得著梳子?”

王冰鳶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她剪了個男式女發。

桃桃奇道:“短發也要梳頭的呀!”

她從王冰鳶手裡拿過梳子,又把自己的鏡子遞過來讓王冰鳶拿著,還幫著王冰鳶梳了梳,又說道:“你看你這兒的頭發都翹起來了……最好沾兒水,把它壓下去!”

王冰鳶看到了鏡子裡的自己:黑瘦、皮膚粗糙,眉毛很濃,眼睛浮腫得很厲害。明明她才二十三歲,可整個人看起來像是三十多的樣子,還一臉的凶相,精神狀態既疲倦又憔悴。

趙靜蓮就問王冰鳶,“你剪這男式女發乾啥?這種發型最不好了,看起來是短,不需要怎麼打理,但其實啊……你要是越不想打理自己你就越邋遢!”

王冰鳶麵紅耳赤地“嗯”了一聲,鼓起勇氣解釋,“以前要乾活,實在沒時間隔兩三天就洗一次頭,而且頭發長了還費洗發膏……”

然後看向桃桃,滿眼豔羨,“現在我不剪了,我、我也想像桃桃一樣,留長了頭發綁辮子。”

孫喜美嗤笑,“等你留長了頭發能綁辮子的時候……已經快畢業了!”

王冰鳶沒有理會孫喜美,而是看向了桃桃。

桃桃已經把梳子交給了王冰鳶,這會兒她正坐在陽台上的小凳子那兒穿襪子、穿鞋子。

錢翠翠衝過去衝著桃桃大喊,“這凳子是我的!”

桃桃一愣。

她立刻站起身,問趙靜蓮,“靜蓮姐,這凳子是誰的?”

趙靜蓮說道:“這凳子是她的……本來我們寢室也沒有,今天我去向宿管老師打報告,領幾個回來吧!”

錢翠翠得意洋洋地說道:“你沒問過我就用了我的東西!你說吧你要怎麼賠?”

“對不起,錢翠翠同學,我不知道這是你的東西,請接受我的道歉。”桃桃認真說道。

錢翠翠,“我不接受!”

桃桃瞪大了眼睛。

全寢室的人也齊齊驚呆。

錢翠翠,“除非你答應我,幫我梳一個學期的辮子!”

桃桃氣笑了。

她朝著王冰鳶使了個眼色,朝著王冰鳶拿著梳子的手呶了呶嘴。

王冰鳶居然領會了,把梳子遞給了錢翠翠。

錢翠翠下意識地接過,莫名其妙地問王冰鳶,“乾嘛?”

桃桃不客氣地說道:“錢翠翠,你拿我梳子乾嘛?”

錢翠翠指著王冰鳶,“是她給我的!”

桃桃大聲說道:“她給你、你就拿著啊?你知道這梳子是誰的嗎?是我外婆送給我的!我外婆今年都八十歲了,聽說我要來京都上學,她特意趕了個大早,去山裡砍了一根榆木回來,親手為我打磨了這柄木梳……這是很珍貴的禮物!你居然問都沒問我一聲,就拿了我的梳子?你想乾啥?”

說著,她還一把從錢翠翠手裡奪過了那把梳子,非常寶貝的檢查著有沒有壞損。

氣得錢翠翠指著王冰鳶,“你把她的梳子拿給我乾啥?”

王冰鳶笨嘴笨舌的不會說話,憋了好半天才說道:“我、我沒有想把梳子給你,我就是拿著梳子伸了伸手,是、是你自己拿了的……”

桃桃噗嗤一聲笑了。

錢翠翠快氣死了,朝著王冰鳶舉起了手。

桃桃麵上的笑容瞬間散儘,冷冷說道:“你動手試試?我們都是今年的新生,全都是拿著工農兵學員的名額才能來學校學習和進修的。你是哪個單位保送的?因為什麼被評了先進的?為什麼一進學校就想破壞同學之間的團結?你還想打人?是什麼樣的先進思想、能讓你對無產階級同胞下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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