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肆低著頭看見了。
鼻尖微癢,連眼眶也跟著泛酸,她慌亂無措,隻能下意識迅速地遠離:“我,我還有事,先走了。”
薑讓說好。
他站在原地,看著薑肆逃也似的背影,過了半晌,才慢慢轉身回去。
過了片刻,薑寐回來了,懊惱地抱怨了兩句:“早知道就不攬這差事了,陛下也真是的,忽然沒頭沒腦地叫我去接人進來,也沒說是因為什麼,結果反倒弄成這個樣子。”
薑讓瞥他一眼:“那是陛下,慎言。”
薑寐啞口。
恰好薑讓的夫人進來,聽見他們說這話,不知內情,便問了一句:“陛下讓人接的人?什麼人啊?這樣重要?”
她隻是隨口一問,卻看見自己的丈夫薑讓變了臉色:“怎麼了?”
薑讓臉色很差。
他之前是看見和妹妹很像的人,所以一時之間轉移了注意力,根本沒有意識到這其中的不對勁,可現在夫人的一句話,就讓他忽然意識到了,這其中的怪異。
宮裡的消息輕易不外傳,除非有人刻意透露,或者宮人們自己傳遞消息,在外的家人們才會知道自己的女兒跟著陛下出遊了,可按照今天見過的那對母女的冷淡態度,她是絕對不會主動傳遞消息的。
那楚家的人怎麼知道自己女兒到了臨江?
陛下又怎麼會恰好知道楚家有人要來,還刻意叫薑寐到那裡去等著接人?
偏偏又恰恰好,那姑娘又和自己的妹妹長得那樣像。
天底下哪有那麼多的巧合。
薑讓從來不信,他當差這麼多年,當然知道這種巧合不存在,隻能是人為。
再從頭到尾想一想,這其中能做到這些事情的人,隻有陛下。
陛下也絕對不會無的放矢,必定會有他的道理和原因。
薑讓捧著茶杯,細細琢磨,思考著陛下這麼做的原因。
他的沉默來得太過突然,薑寐和薑讓夫人都覺得奇怪。
葉清溫聲問了一遍經過,也有些摸不著頭腦,薑寐沒有見過從前的薑肆,自然不知道她和自己的小姑長得像,而葉清聽了他的轉述,更加無從得知。
她問薑讓:“怎麼了?”
薑讓緩緩搖頭。
他在心裡猜測,陛下或許有什麼計劃,而薑家的反應,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環。
而薑家的反應?他們會有什麼反應?
薑讓想到了那張和自己妹妹很相像的臉。
這麼多年過去了,薑家對陛下的感官一直很複雜,他們是薑肆的娘家,卻因為薑肆的原因,和陛下鬨得很僵,曾經薑家也想過要去挽留薑肆。
不是因為當時薛準即將繼位,隻是單純地想要挽留那段親情,但薑肆執拗,薑太傅也固執,兩個人但凡有一個鬆口,這事兒都好解決。
可偏偏兩個人誰也不肯低頭,最後就僵持住了。
再後來薑肆就死了。
這段親情永遠失去了挽留的機會。
薑肆剛死的時候,薑家和薛準的關係徹底跌到冰點。
薑家不信薑肆是被彆人毒死的,裕王府的守備絕對不會差到哪裡去,一家之主母被悄無聲息毒死在了自己府裡,說出去誰會信?
還是薛準即將登基的時候。
更恰好,那時候朝中有三朝元老主動去找了薛準,想要和薛準聯姻,提出將自己的女兒嫁給薛準,說是願意委屈自己做繼室,可天底下誰都知道他的盤算,繼室又如何?落在尋常人家或許會覺得不好聽,但在皇家可就不一定。
繼室會變成繼後。
他們能獲得權勢,而薛準能夠獲得元老為首的那些大臣們的支持,繼位以後會更加順利。
這是雙贏的事情。
薑家冷眼看著,覺得薑肆死得必定有原因,哪怕後麵薛準拒絕了那些人也是如此。
他們沒有料到薛準竟然那麼多年都沒有繼續娶妻。
所以此刻的薑讓是真的覺得疑惑,如果是從前,他會覺得興許薛準是要重新找一個人,還是和薑肆長得相似的人,可二十年都過去了,又有什麼必要呢?
更何況他已經是皇帝,大權在握,朝臣之中也不敢反對,如果真的隻是想要娶妻,大可以隨意挑揀,也不必將一個小小的楚家放在心上才對。
為什麼要費儘心思讓他見到楚晴?
除非他是想要借薑家的勢去解決什麼東西。
薑讓手裡的茶怎麼也喝不下去,心裡琢磨了無數遍,但想不通為什麼要借薑家的勢,什麼樣的勢能比他自己擁有的皇權更重要?
心裡疑問,葉清一問,他就忍不住地說出了心中的疑惑。
結果葉清一句話,叫他豁然開朗:“興許……是那姑娘的身份有問題?薑寐不是說見到她的時候在太子宮?陛下想替太子立太子妃,嗯……她的身份就很成問題了,你也說了,那家人根本上不得台麵,太子又年輕,總要找個合適的母家。”
除了薑家這個本身就是的母家,還有誰更加合適?
他們天然地親近太子。
不論是什麼原因,都會幫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