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接小叢的時間, 兜明去扒拉小床裡睡得四仰八叉的雲善。
雲善腦門上的一大片青色有些礙眼，兜明用指腹輕輕滑過。
見雲善鬢邊有汗珠一直順著耳朵往下滑，顯然很熱的樣子。這讓兜明十分滿意。
“雲善, 和我去接小叢啦。”兜明上手扒開雲善眼皮。
雲善小小地嚶嚀一聲，被迫睜開眼。
睡得好好被扒開眼皮，雲善的小脾氣上來，張嘴哭出聲。
“你彆弄他了。”花旗護崽地走過來拍開兜明的手, “讓雲善睡吧, 你自己去接小叢。”
“那好吧。”兜明放開手, 把雲善重新翻成趴著的姿勢, 這才滿意地離開。
花旗摸摸雲善的小肉臉, 上麵黏糊糊的，可見是出了不少汗。再從雲善的衣領伸手摸他後背, 潮乎乎地都是汗。
這樣怎麼都曬夠了吧？雲善，雲善應該不會生病了。
花旗把小床拖到堂屋裡，讓雲善躲著太陽。
坐在堂屋門口倚著門的春花見了小床, 她站起身, 又想去找雲善。可她還是害怕一個人走路，自己一屁股又坐了回去。這次不再盯著秀娘, 她就一直盯著雲善的小床，安靜地等著雲善醒來。
這一覺雲善睡得有些長, 小叢又去了學堂後, 雲善才醒來。
睡得這麼久, 他餓了。自己爬起來坐在小床, 小肉巴掌拍在小床上。
見花旗看向他，雲善立馬張大嘴巴，“啊——”
“餓了？”花旗滿臉笑意地看著他, 擠了半瓶羊奶先給雲善喂了一頓。自己又去廚房開始煮米湯。
一直等雲善的春花吃完午飯後抵不住困意，被秀娘放在梁樹葉屋裡睡覺。
西屋的門大敞開，西屋有什麼動靜，秀娘都能聽見。
肚子不餓了，雲善在小床裡呆不住，他想下地去爬。
秀娘見他老是扒著小床邊，怕雲善掉下來。她走過去抱著雲善去西屋看春花。
春花睡覺時和醒著的時候一樣老實，秀娘把她抱進屋什麼樣，她現在還什麼樣。
雲善跟著秀娘看了幾眼春花，不感興趣地扭頭打量屋裡。這屋子他也常來，靠窗邊上有台織布機，哦哦經常在那乾活。自己就著陪他。
哦哦？想到自己的哦哦，雲善咕嚕著眼睛在屋裡到處找。要找哦哦一起玩。
他不老實地扭著身子。秀娘竟有點抱不住。她隻好把雲善放在炕上。
雲善落了實處，就往炕邊爬，秀娘趕緊攔住他，“昨天才從炕上掉下來，磕青了腦門，你忘啦？”
見雲善不懂，秀娘輕輕地戳戳他的腦門。
泛青的地方被戳了有一點點疼，雲善伸出一隻小手摸自己的腦門。
“疼吧？”秀娘說，“你不能往炕邊爬。”
“哦哦。”雲善對著秀娘叫一聲。他想去找哦哦。
“坨坨呀？他現在在我家門口和栓子玩呢。等你娘給你喂完飯，嬸子帶你去找坨坨。”
這麼長的句子，雲善隻聽懂了兩個字——坨坨。
他笑著跟著叫，“哦哦。”
“是坨坨。一會兒帶你去找他。”秀娘不像花旗一家按照妖怪的方法糙養孩子，隨便把孩子放地上讓他到處爬。她一點一點耐心地哄著雲善。
“雲善，吃飯了。吃完飯去找坨坨玩。”花旗端著碗站在西屋門邊衝雲善笑。
雲善笑眯眯地張開小手要抱。
秀娘把他抱出去，還放在小床裡。
喂雲善喝了小半碗粥，花旗把他往地上一放，“去找坨坨玩吧。順著家門口爬，爬到秀娘家門口就是。”他對躺在堂屋門口躲陰涼的春意說，“看著他點。”
“又讓雲善出去爬？”秀娘不讚同，“養孩子又不是養小貓小狗，哪能這樣糙。”
“他現在也攆不上小貓小狗。”花旗理所當然地說。小貓小狗生下來幾天就能跑能跳的。雲善都九個月了，才會爬。
秀娘看著雲善爬出堂屋，春意站起身，她扭頭衝著花旗笑，“哪有你這樣的娘。說自家孩子攆不上貓狗的。”
“不過你家的羊真聽話，跟養了條狗似的。”
春意出門的步子一頓，然後繼續跟在雲善身後。
雲善爬呀爬，爬過院子，爬出遠門，看見一群小孩子在不遠處玩鬨。
他激動了。秀娘家的門口他路過無數次，知道那兒成天聚著一群孩子。
他刺溜刺溜地爬得飛快，爬到近前，看到坨坨和梁樹葉，他更高興，自己爬過去往孩子堆裡擠。
春意就在秀娘家院子外的樹蔭下趴下了，眼睛盯著雲善。
那群孩子正頭抵著頭趴在地上看兩條蟲子爬。
雲善不會推人，就一個勁往前麵爬，小腦袋拚命地向前擠，正好蹭著一個孩子的胳膊。那孩子下意識地反手推了一下，“誰擠我？”
看到是個小娃娃，和坨坨一樣用紅繩紮著個朝天辮，那孩子知道了，這是坨坨的弟弟，雲善。
梁樹葉顯然也看見自己的弟弟了，他站起身，擠開身旁的幾個孩子，挪到雲善旁邊，把雲善護在自己身下，搡著一旁的孩子們橫道，“誰敢推我弟弟，我就打誰！”
“雲善，你怎麼來了？”坨坨趴在對麵和雲善正對臉。
“哦哦。”雲善張開一口沒牙的小嘴叫道，“哦哦。”
小蟲子的身子在地上一縮一縮，轉了兩圈，然後奔著雲善的方向過來。
這邊的孩子全部慢慢爬著往後退。
雲善不知道躲，傻乎乎地看著地上的小蟲子縮一下身子再伸展一下身子地慢慢靠近。
梁樹葉往後挪了兩步，把雲善也往後拖了拖。
雲善就哈哈哈笑。也不知道在高興什麼。
看了會兒蟲子，有人提議玩鬼捉人。
當鬼的背過身去數十下轉過身，人在後麵往鬼靠近。鬼轉頭，人不能動。誰動誰當鬼。
一直沒人動的話，如果有人拍了鬼，鬼會立馬轉身追人，被追到的人就是下一個鬼。
第一個鬼是梁樹葉。
坨坨把雲善抱在邊上，叮囑道，“你彆往人跟前爬，你就在邊上看著。”
雲善懵懂地坐在地上，看著自己的哦哦跑回人群裡。
梁樹葉開始數數了，“一，一，三......”
雲善看著那些孩子們小心地往前走，在梁樹葉回頭的瞬間立馬站著不動。
來回了幾次，雲善也看出了些道道：走走，不動，走走，不動。
他在邊上跟著那群人往前爬，梁樹葉回頭，他就學著人家的樣子趴在地上不動。見著人繼續往前走了，他也繼續往前爬。
然後，有個孩子拍了梁樹葉。
梁樹葉回身，孩子們驚叫著往回跑。
雲善不明所以地也跟著尖叫，邊叫著邊搗騰著小手小腳往回爬。
等重開一局，孩子們往前走，雲善才調轉頭，再跟著大家夥一塊往前爬。
他爬著爬著就偏了，往人群裡去。
鬼回身抓人，孩子們四散著往後跑。一個孩子往邊上跑，腳下沒注意，被雲善絆了一下，狠狠地摔在地上。鼻子當時就流下一串血。
雲善也受了驚嚇，呆呆地趴著，他的屁股剛剛被踢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