坨坨呼嚕嚕地喝完秀娘留給他的粥, 美美地吃了個水煮蛋。自己端著碗筷,蹲在水井邊洗刷。
“哪個缺了大德的。跑我家地裡挖了個坑。”院子外麵響起五嬸的叫罵聲,“孩子他爹今天下田,一個沒注意踩坑裡, 把腰給閃了。”
“到底是誰這麼缺德。自家田裡沒土麼?非得上我田裡家挖土?”
有熱鬨瞧, 秀娘放下手裡的衣裳, 眼睛炯炯發亮地和花旗一塊出了院子去瞧熱鬨。
在外麵看著稻子的兜明坐在樹下,托著下巴看向不遠處的五嬸。
見了秀娘,不等她問, 五嬸獨自叫罵變成了傾訴, “秀娘啊, 我家田裡好好地出現了一個坑。還可深可深的坑。你五叔去看田, 一腳踩下去閃著腰了,在床上躺著起不來呢。你說說,誰家挖坑不填?這不就是坑人麼。就那麼缺土?村子裡哪裡不是土?非得挖我家那塊。”
“哎喲。這是缺了德了。”花旗瞧著熱鬨,順便幫著罵了一句。
一腳已經踏出院子的坨坨僵在原地, 低頭看了一眼懷裡的小掌門。挖坑不填?怎麼這麼熟悉。那不就是昨晚的小妖精們嘛!小妖精們昨天拉屎的地隔著一條路就是五嬸家的田。
坨坨偷偷瞄了花旗一眼, 退回院子裡。自己的熱鬨有什麼好瞧的?花旗不知道怎麼回事, 那麼大的妖,怎麼那麼愛湊熱鬨。
“五叔沒事吧?”秀娘關心地問。
“怎麼沒事?”五嬸氣道,“在床上躺著下不來呢。真是倒了黴了。”
明明剛剛要被抱出去遛彎的, 現在又回到院子裡。雲善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著坨坨瞧, “呀?”
“咱現在不出去。”坨坨哄道,“坨坨帶你在院子裡玩。”他抱著雲善在院子裡跑來跑去,雲善就很高興,“咯咯咯”地一直在笑。
連搖籃裡的春花都被感染了,咧著嘴, 發出陣陣笑聲。
坨坨抱著雲善趴在春花的搖籃邊,看春花咧著沒牙的小嘴在樂嗬。坨坨小聲感歎,“人類幼崽有時候也很好哄嘛。”哄好了一個,兩個都高興。
“噗——”
“哎呀。”坨坨嫌棄地將雲善抱遠,“雲善你怎麼又放屁了?好臭,好臭。”
“嘿嘿嘿。”放過屁的小家夥也咧著小嘴笑。
“五嬸,怎麼了。老遠就聽著你的罵聲了,誰家得罪你了?”秦娘的聲音在院子外響起,坨坨下意識地皺起眉頭,不嫌雲善臭了,將他緊緊地抱在懷裡。
“嫂子。”秀娘叫了秦娘一聲。
花旗當做沒看見秦娘,轉身回了院子。
見到花旗,雲善立馬盯著他出聲,“啊——”他想花旗抱他。
“雲善,坨坨帶你玩。”坨坨不想讓花旗抱雲善,帶著他在院子裡一圈一圈地跑起來。
院子外,五嬸把事情又給秦娘講了一遍,秦娘本就不是什麼講理的人,見花旗不打一聲招呼地進了門,心裡憋著氣,跟著大聲罵了好幾句。
坨坨的臉色來回變了變,重重地哼了一聲,抱雲善跑回西屋。
“坨坨今天是怎麼了?怎麼早上起來就不高興?不會是因為昨晚尿尿睡著了,羞的吧。哈哈哈哈。”秋生兀自笑了幾聲。
西覺麵無表情地看了秋生一眼,片刻後,嘴角勾起一點弧度。明明隻是花旗編造出來騙人類的謊言,秋生竟然這麼開心。人類好傻哦。
“這有什麼了。”秋生一邊乾活一邊說,“誰小時候還沒乾過點丟人事。我小時候爬在豬圈邊上玩,還掉豬圈裡了。哈哈哈哈哈。”
秋生同樣聽見外麵秦娘的說話聲了,不過人沒進院子,他就當不知道。他可不想和這個難纏的大嫂打交道。
秦娘和五嬸一起同仇敵愾地罵了幾句後,轉頭笑著對秀娘說,“秀娘,我來借牛。家裡明天要收稻,你家牛我借去拉稻子。”
“牛借給我娘家了。”秀娘淡淡地說。他們買牛缺錢,張口問大哥大嫂借錢,這夫妻兩個不說一毛不拔,做出來的事也叫人寒心。如今需要用牛了,張口的時候倒是好意思。
“借給你娘家了?”秦娘臉上掛著的笑當即消失,“我說秀娘,你彆胳膊肘往自家娘家拐呀。”
五嬸子聽不下去,“秦娘,你這話說的可不對。誰先來借那肯定先借給誰。你家來晚了還讓秋生借給你,這又是什麼道理?秋生家又沒兩頭牛,借給大山家再借給你家。”
“那也得先緊著婆家。”秦娘雙手叉腰,一臉地不高興。
“你可彆忘記上回的事。你娘家......”五嬸的輩分高,可不怕得罪人。她娘家和夫家的門頭可比秦娘和夏生家的大多了。
說起娘家,秦娘頓時就泄了氣。她那兩個嫂子到現在還記恨她呢。現在回娘家,她連個好臉子都得不到。
掐在腰上的手慢慢地放下了,秦娘尷尬地理理自己的衣裳,小聲說,“秀娘,我先回了。”說完,轉身快步往回走。
“什麼人。”五嬸子對著秦娘的背影小聲罵道,“一天到晚淨想占人便宜。”
秀娘笑了笑,“五嬸,我回家做飯去了。”
秋生顯然聽見了秦娘的話,心裡也氣。他們去借錢的時候說沒錢,嫂子來借牛的時候倒是挺理直氣壯。自己哥嫂要是能有秀娘哥嫂一半,他秋生都沒話說。可哥嫂那般做派,誰心裡能沒怨氣?
才幾句話的功夫,剛剛還開懷大笑的秋生,現在變得悶悶不樂。埋著頭乾活,也不像平時似的愛說話了。
坨坨在屋裡陪著雲善玩了一小會兒,跑出來讓秋生給他編籃子。
秋生心裡正不高興,不想呆在家裡,背著砍刀和坨坨一起去了山上。
到了山上,坨坨給山裡的小動物傳消息,說秋生要來編籃子,讓大家都來看。
秋生忙著砍藤條時,坨坨捂著肚子說,“秋生叔,我要拉屎。”。
秋生指著一旁的小草叢說,“就那拉吧。”
“那不行。”坨坨睜大圓圓的眼睛說,“我要去草裡上茅廁。”
“你還羞呢?”秋生被他逗笑了,“咱們坨坨臉皮是薄的呢。哈哈哈。”天天隻穿肚兜到處跑的孩子是誰?屁股蛋子整日露在外麵都不見他覺得臊。沒想到,現在居然害臊了。
坨坨跑進草叢中,輕輕地拍打地麵。
一旁樹上的小鬆鼠沿著樹乾爬了下來,輕巧地落在地麵上,“坨坨大人。”
“你們昨天怎麼還去五嬸家挖坑了?今早五叔踩坑裡閃到腰了。”坨坨的胖臉上掛著不高興,“你們怎麼老是挖坑不填呢?”
小鬆鼠“吱吱吱”地撓撓腦袋,心裡對那個叫五叔的人類萬分抱歉。
“坨坨大人,山裡有一種草藥可以治腰。”猴子精從身後的草叢探出頭,“一會兒我去采來。”
“坨坨?”聽見動物的叫聲,秋生有些不安地看向坨坨所在的草叢,“坨坨你還沒上完嗎?”
“來啦,來啦。”坨坨扒開草叢跳了出來。“好了,好了。”
秋生砍完藤條想往山下走,又被坨坨攔住了,“秋生叔,咱們就在山上編籃子吧。我還想在山上玩會兒,你等我一塊下山。”這樣,小妖精可以趁機學習。
想到之前的煩心事,秋生現在也不想和人說話。在山裡躲清閒倒是一個散心的好法子。他果斷接受了坨坨的提議。
在秋生沒有察覺的時候,一個個小動物從林子裡、草叢裡探出頭,認真地觀察著秋生的一舉一動。
坨坨攥著藤條,笨拙地跟著秋生學編籃子。
小麻雀停在他們頭頂的樹上,低頭看樹下的人。它這次要安靜,不能讓秋生發現他。
秋生沒有發現他,坨坨先發現了它,“小麻雀。你們怕人類的稻草人嗎?”
“喳喳喳。”我才不怕呢,我知道那是假的。不過有一些笨鳥會怕。
秋生抬頭,“山上也有這麼吵的小麻雀呀。”
“喳喳喳喳喳。”無知的人類,這才不是吵。我在和坨坨大人說話。
被發現的小麻雀叫了幾聲,抬起翅膀,高傲地飛上天空。既然被人類發現了,它就飛一圈,再藏到另一棵樹上。
“先把底編好。”秋生給坨坨示意,藤條交叉著穿在一起,編出一個方形底。
“這樣,那樣,這樣。”坨坨小聲念叨著秋生教給他的步驟,動作遲緩地將藤條交叉在一起。又被秋生指導了兩遍,坨坨終於編好了籃子底。
小鬆鼠叼著草藥,悄悄地放進了秋生的背簍裡。
“坨坨,秋生叔,吃飯了——”兜明站在山腳往山上喊,喊聲傳了半個山頭,驚得樹林裡的鳥兒們撲簌簌地飛起。
“兜明這是在哪喊的?”秋生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問一旁的坨坨。
坨坨轉了一圈,沒發現兜明,便帶頭往山下跑。
兜明果然站在山腳,見著秋生和坨坨,他這次小聲喊了一遍,“秀娘讓回家吃飯。”
吃飯之前,坨坨拿了秋生背簍裡的草藥跑去了五嬸家。
廚房裡傳來柴火燃燒時劈裡啪啦的聲響。坨坨衝著廚房喊,“五嬸?”
五嬸擦著手從廚房裡出來,驚訝地叫道,“坨坨?”
坨坨遞出手裡的草藥,胖臉上露出笑,“我在山上采的草藥。我聽說能治腰。搗碎了敷在腰上就行。”
五嬸接過草藥,誇道,“你這孩子,費心了。上屋裡來,五嬸給你拿點心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