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娘一路哭著從外麵回來, 捂著臉,一頭鑽進屋內。
秋生在一旁急道,“秀娘, 秀娘,你彆生氣。”
花旗趕緊從廚房中跑出來,對著秋生凶道,“你怎麼秀娘了?”
“不是我。”秋生冤枉,他埋怨道,“還不是大嫂。一張嘴裡像填了糞。”
“她怎麼了?”花旗皺眉, “你們不是去她家看看的嗎?怎麼又吵起來了?”
“我怎麼知道。”秋生一肚子氣, “我和秀娘剛說兩句話呢, 她就像瘋狗似的,逮誰咬誰。還說野獸吃她家雞是因為秀娘。”
“這和秀娘有什麼關係?我看她是腦袋被驢踢了。”
秋生平日裡不像這樣換著話擠兌人, 可見是氣狠了。
這場景似曾相識, 一瞬間讓花旗想起七百年前, 他藏身那家的小媳婦兒。
小媳婦兒受儘委屈,家中但凡有任何不順,婆婆定要怪罪她,不是說她做的不好, 就是說她招災。
雞被吃這事是他做的, 因為秦娘家沒給雲善好好賠禮,反而上門吵鬨, 他花旗自然不能輕易放過秦娘。這些又與秀娘有何關係?
憑什麼有的人就能隨便給彆人定罪?這些人可有證據?又憑仗什麼?
當初的小媳婦兒無人看護,他雖可憐那人, 可他當時不過指頭粗細,離化形還有百年,終究是幫不上什麼忙。
可是現在, 他可以幫秀娘。
今夜,秦娘家準備被拆家吧!
花旗淩厲的眼神嚇到小叢,他捏著繡花針,縮在雲善搖籃旁,儘可能隱藏自己。
秋生剛進屋就被秀娘攆了出來。他著急地趴在東屋窗戶下,對著屋裡喊道,“秀娘,彆氣了。咱們以後不去她家了。”
“砰——”秀娘拿走撐棍,窗戶猛地關起。
“秀娘。”秋生抓耳撓腮,憑他怎麼叫,秀娘就是不開窗也不開門。秋生隻能求上花旗。“花娘,你幫我勸勸秀娘。”
“勸什麼勸。”花旗摘掉圍裙,往桌前一坐,一條腿抬起踩在另一條板凳上。
誰家女人是這樣坐的?秋生沒眼看,立馬轉過腦袋。
“一會兒西覺、兜明回來,咱們一起去討個說法,看這事是怎麼怪秀娘的。”花旗故意提高嗓門,就是要讓屋裡的秀娘聽見。小媳婦兒當年沒人幫她,可他會幫秀娘。叫她那討人厭的大嫂再也不敢欺負她。兜明昨天掏了雞蛋,這事他也得出一份力。
“啊?”秋生愣住,叫你去勸秀娘,不是叫你去挑事啊。
他尷尬地笑笑,“倒,倒也不用吧。”兩邊都是親人,要是為這事打起來,難免叫人看笑話。更何況,他大哥夏生壓根不是兜明的對手啊。他都怕兜明把夏生打死。
“討什麼說法?”秀娘擦乾淨眼淚走出屋子。
見到花旗豪放的坐姿,秀娘噗嗤一笑,“看看你這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哪裡的女土匪下山了。”
花旗手裡拿了塊餅子,咬下一口,嚼也不嚼地咽下,他對著秀娘認真道,“咱們不受這個氣。我去替你問問,我看那女人能說出什麼道道來。”
“不要你問。”秀娘嘴角忍不住上揚。
出嫁三年,她被婆家瞧不起,因為家裡是外來戶,本地沒人,爹娘疼她,卻也不敢替她出頭。沒想到,收留了同樣是外來戶的花旗一家,她家硬氣,願意幫她出頭。
“為什麼?”花旗皺著眉毛,不解地看向秀娘,“就這麼讓人欺負?”
“是大嫂,又不是彆人。她那人......真要和她計較,氣著的總是我自己。她說幾句難聽話我也不會掉塊肉。大不了,以後我不去那邊了。”秀娘看向秋生,帶著一絲驕傲地問,“我能不去吧?”
這絲驕傲就是花娘家給的。她現在有人撐腰呢。
“能,能,能。”秋生立馬應下。不去就不去,才不讓秀娘受那個罪。
小叢對著雲善吐吐舌頭,即使秀娘解釋了一大通,他還是沒明白,已經有人撐腰,秀娘乾嘛還要受秦娘的氣。人類可真是複雜。
雲善盯著小叢瞧,動動小嘴,吹了一個口水泡泡。“啊——啊——”
“雲善小乖餓了吧。”秀娘將他抱出搖籃,“來來來,吃奶。”
她解開衣裳,小叢和花旗立馬轉頭看向彆處。
雲善一隻小手按在秀娘胸脯上,一邊大口喝奶,咕嚕著眼睛到處瞧。
另一個搖籃裡的春花緩慢睜開眼睛,動動腦袋,又閉上眼繼續睡覺。
兜明、西覺和坨坨帶著獵物剛進院子,秀娘臉上揚著笑,熱情招呼,“吃飯吃飯。”
咦,撿了八顆蛋,秀娘怎麼這麼高興。兜明心道,早知道再把雞多留兩天,讓秀娘多高興幾天。
他們正在這吃飯呢,秀娘娘和婉娘迫不及待地來了。
“吃著飯呢。”秀娘娘笑著問一句,把視線轉移到秀娘身上。見她高高興興的,心裡的擔憂頓時減輕。好孩子,自己能想明白。
“娘,大嫂,吃過飯了嗎?”秀娘放下筷子,跑進堂屋,拎出兩張凳子。“花娘今早剛烙的餅子,噴香。”
大毛、二毛擠到小叢身邊,伸著腦袋叫,“小叢哥哥。”
小叢抿嘴笑笑,主動給他兩一人包了一塊餅。
“我吃過了,你們吃。”秀娘娘接過凳子,坐在秀娘身後。
她聽秀娘和婉娘都說起過西覺家的人,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這一家子人。
這一家子人男的俊,女的俏,長相在村裡都是最上乘的。家裡還全是男孩,長得都好,最大的濃眉大眼,聽秀娘說他力氣大,上山能打狼。穿紅肚兜的小男孩白白胖胖,惹人喜愛,就是整天穿著肚兜有些臊人。另一個小子,聽婉娘說,會繡花,有耐性,才八歲,比婉娘繡花的手藝都好。
這一家要是沒點本事,怎麼這麼快就能在東望村起屋子?還起的是青磚瓦房。
有了房子,家裡不缺吃喝,以後說親門檻能被媒人踏破。想到這,秀娘娘問道,“大小子多大歲數了?”
花旗左右看看,不知道秀娘娘問的這句大小子是誰。
“兜明啊,十四歲了。”秀娘回他。
“喲,十四啦。還有一年就能相看人家了。”秀娘娘笑眯眯地問道,“想找什麼樣的姑娘?”就這一家子的條件,村裡的姑娘隨便挑。
“啊?”被點名的兜明一臉懵,他撓撓腦袋,一臉地難為情。找,找什麼姑娘,他可是一隻要清修的老虎。
其他妖怪幸災樂禍地笑,坨坨更是笑出聲,肆無忌憚地樣子惹得兜明牙癢癢。他用空著的左手拽住坨坨頭上的朝天辮,“你笑什麼笑。”
坨坨不怕他,捂著腦袋繼續笑嘻嘻,“給你找媳婦兒呢。”
“咯咯咯。”聽見有人笑,搖籃中什麼也不知道的雲善也跟著樂嗬。
“雲善都同意呢。”西覺難得地開了句玩笑。
兜明漲紅臉,嘟囔道,“我,我不要媳婦兒。”
“我看能要。”花旗忍住笑意,“大娘,有啥好姑娘記得幫我們家兜明留著。”
“你們......”兜明嘴笨,不知道說什麼,隻好低下腦袋,埋頭扒飯。
“你看他還害羞。”秀娘娘笑道,“哪有小子不想媳婦兒的。再過兩年就知道了。”
“你看秋生和秀娘的日子過得多好。小兩口和和美美的,有啥事一起商量著做。”秀娘娘說,“就是有那不不如意的,互相之間忍忍、讓讓,一輩子一晃就到頭了。”
“今早的事我聽說了。”秀娘娘勸道,“秀娘啊,你聽娘的。彆人再說什麼那是她自己的事。你和秋生能把日子好好過,這才是你兩的事。外人再這麼說,那都忍忍,隻要秋生對你好,其他的事都不用放在心上。 ”
“秋生多疼秀娘,咱們又不是不知道。”婉娘笑著打趣秀娘,“她自己心裡可美著呢。”
秀娘害羞地笑笑,秋生趁熱打鐵道,“我不疼自個兒媳婦兒我疼誰?”
秀娘低下頭,臉羞的更紅了。現在這人臉皮子越來越厚了,當這麼多人麵說這樣的話,也不曉得羞。
秋生放下心,秀娘這是徹底哄好了。他美滋滋地又多喝了一碗粥。
“今早什麼事啊?”兜明見大家夥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臉上的紅慢慢褪下,開始好奇秀娘娘說的話。
秋生瞪了兜明一眼,瞪得兜明莫名其妙。
“秋生叔,你瞪我乾啥?”兜明無辜地問。
秋生無奈,話題已經揭過去了,這孩子怎麼回事,哪壺不開提哪壺。
“今早秦娘家雞被野獸吃了。秀娘和秋生叔去她家看,結果秦娘還說這事怪秀娘,還把秀娘罵哭了。”小叢附在兜明耳朵邊小聲解釋。他壓根不信,有西覺、兜明和花旗在,村子裡還能有其他猛獸?一定就是他們三個乾的。
“憑什麼怪秀娘?”兜明猛地站起身。這明明就是他和花旗做的。“我們去找她理論。”兜明看向花旗,他最笨,理論的話肯定得花旗說。
“哎呀。”秀娘忙攔住他,“理論什麼理論,我都沒放在心上。兜明快吃飯,吃晚飯一會兒就得去蓋房子。”臉上的笑意卻是怎麼都藏不住。
秀娘娘心道,這大小子真是越看越討喜。
“還有五天就是團圓節,你們今年怎麼過?兩個人在家吃還是去你婆婆家吃?”婉娘問秀娘。“月餅買了嗎?”
“大嫂要是不說,我都忘了這事。”秀娘說,“月餅還都沒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