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機給小蔣奶奶用。”楚星星已經調出歌詞,把手機上的字體調到最大,遞給蔣遙奶奶。
“謝謝乖寶,真貼心。”小蔣奶奶摸摸楚星星的臉頰,接過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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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楚星星看到了一場人生中從未有過的絕美跨界表演。
她從未想過,吉他、鼓點、悠揚婉轉的弗朗明哥唱腔可以和華國的戲腔完美融合在一起。
那種震撼感不亞於第一次見到“伏地魔X林黛玉”的CP混剪。
心理軌跡be like:
這什麼玩意兒?→
有點怪,再看看→靠,再看一眼......→
一旦接受這種設定就好像?→
哭了!頂上去!!剪得太好了不能我一個人瘋!!!
最先開口的,是蔣遙奶奶。
上台前,不知道是哪個弗朗明哥的舞者,拿給小蔣奶奶一把扇子。
蔣遙奶奶從小學戲,唱的是標準的梅派青衣。
“她唱著他鄉遇故知
一步一句是相思
台下人金榜正題名
不曾認台上舊相識......”
小蔣奶奶的嗓音甜亮清脆、圓潤,尾音脆亮自然,婉轉動聽。
每一個字,都與一個“情”字結合,眼神、手勢、身段,都驚豔四座。
小蔣奶奶唱完,手裡的扇子順著她的眼神指向蔣洛澤。
蔣洛澤起範兒,襯衣袖口卷起,露出纖細白淨的手臂,在舞台上開口:
“他說著洞房花燭時
眾人賀佳人配才子
未聽一句一歎戲裡有情癡......”
【好聽到爆粗口!!!】
【小蔣奶奶的青衣絕了!啊啊啊啊!我以為“小狐狸”的花旦夠好聽了,但是一對比才發現,青衣真yyds!!!】
【小蔣奶奶一開口,梅派青衣直接讓我雞皮疙瘩起來了。】
【咱也不是辣菜,主要是語言不通,弗朗明哥雖然震撼,但要說好聽還得是咱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
【小時候真的不明白為什麼家裡大人那麼喜歡聽戲,現在才發現,原來戲曲這麼有韻味!】
【從古風歌曲入坑了解傳統戲曲文化也是一條很好的路子,但是沒想到吉他和鼓點搭配戲腔,也很搭!】
之前沒有對比,楚星星並沒有完全理解小蔣奶奶說過,青衣和旦角的唱腔區彆。
現在終於懂了。
蔣洛澤唱的荀派花旦,更甜更嬌俏,像極了嬌雅嫵媚、清秀俊美的小少女或者.....小媳婦。
那種帶有輕盈感的柔媚唱腔,直接甜到人心坎兒裡去了。
而小蔣奶奶的梅派青衣,在音色上更圓潤、明亮,節奏更舒展、平穩。
在氣質上,蔣遙奶奶的梅派青衣更典雅大氣。
兩人不分伯仲,各有各的美。
楚星星不知不覺中,竟下意識隨著其他幾位奶奶,手裡輕輕打上拍子。
柔美大氣的戲腔,和剛剛情緒濃烈表達“愛恨情仇”的弗朗明哥形成鮮明對比。
在楚星星這裡,兩種不同的藝術形式都美得無與倫比。
但要說發自內心的喜歡,對她來說,還是京劇戲腔更有民族認同感。
弗朗明哥是猛地一聽很震撼,但京劇戲腔是讓她每天都想聽,時時刻刻都想聽一段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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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結束,小蔣奶奶和蔣洛澤不僅收獲了楚星星和老baby們的掌聲。
也收獲了後台一眾弗朗明哥藝術團西班牙舞蹈演員、歌者們的掌聲和喝彩聲。
隻不過,後台藝術團裡西班牙演員們的喝彩聲中,多多少少有些善意起哄的意思在裡麵。
楚星星和老baby們不熟悉歐洲民情,聽不出來。
蔣洛澤聽出來了。
後台有個年輕小姑娘捧著一束鮮花上台,塞在老帥哥吉他手手裡,接著又跑回後台。
小蔣奶奶很優雅地謝幕,鞠躬的時候眼睛是微微閉起來的。
如果不是因為考上了電影學院,想去看看外麵的世界,蔣遙不會忤逆父母和哥哥,去當演員。
偶爾的時候,她也很懷念在戲台上收獲票友掌聲喝彩的那些年。
謝完幕,小蔣奶奶正準備拉著蔣洛澤下台,卻發現自己麵前落下一片陰影。
蔣遙奶奶抬頭看向麵前捧著花的男人,兩個人都沒說話。
心中沒有波瀾起伏,是不可能的。
小蔣奶奶視線落在“卡洛斯”右手中指的戒指上。
右手中指的戒指,意味著心有所屬。
而且,這枚戒指有些眼熟......
小蔣奶奶儘量不讓自己去想過去的事情,故作輕鬆地彎起嘴角:“嗨,小卡......不對,是不是該叫你老卡了?”
男人臉上的笑意怔了一瞬,隨即帶點無奈地連名帶姓叫她:“蔣遙,你好。”
蔣洛澤看向“卡洛斯”,驚訝於他字正腔圓的普通話發音。
他記得姑姑說過,混血前男友的普通話稀爛......
從盛奶奶那裡了解到一點姑姑和這位外國男友過往的蔣洛澤失笑:好家夥,這是專門練習過嗎?
也不知道“卡洛斯”這個爺爺,是“渣”還是深情?
“花是送我的嗎?”蔣遙奶奶難掩內心的緊張。
小蔣奶奶甚至沒注意到對方中文怎麼說得這麼好,而且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小卡從未連名帶姓稱呼過自己。
小蔣奶奶裝作自然地從他手裡接過花,脊梁挺得筆直,說道:“雖然我現在不喜歡太陽花了,但還是謝謝你。”
其實,她並不是不喜歡太陽花了,而是不想在對方麵前承認,自己還喜歡太陽花。
當年小卡跟隨藝術團回西班牙之後,因為昂貴的國際長途,兩個人一直維持著書信往來。
比起短暫在一起時的一個月,讓蔣遙奶奶難以忘懷的是兩個人書信往來的那一年半。
在一封封來來往往的國際掛號信裡,蔣遙奶奶和小卡什麼都聊,天南海北、文化藝術、理想三觀......
小蔣奶奶喜歡太陽花這件事,就是在信裡和小卡說過的。
小蔣奶奶甚至覺得,從書信中她又一次重新認識了小卡,兩個人的三觀、理想如此契合,讓她人生中第一次有衝動,想和一個人共度一生。
在信件裡,小卡向她求婚,國際包裹郵寄來一枚銀色的素戒,戒指內麵刻著她的名字拚音。
蔣遙奶奶當時考慮了很久,一直在想要不要答應對方。
以前的車馬很慢,書信很遠。
七、八十年代的年輕人,對愛情的等待總是很有耐心,更何況是跨國戀。
一個月後。
碰巧趕上她的老同學,在二十天後要跟隨華國藝術團去西班牙交流交換。
為了給小卡一個驚喜,小蔣奶奶委托同學把同意求婚的信,帶到西班牙塞維利亞。
可後來,去西班牙交換的同學塞維利亞見到了卡洛斯,但對方已經有女朋友了,身邊跟著一個風情萬種的西班牙女郎。
小蔣奶奶的朋友氣憤地問卡洛斯,為什麼耍人玩,卡洛斯一臉無辜的說:“我早就在信裡提了分手,還希望蔣遙不要再纏著我了。”
小蔣奶奶的朋友差點撓花卡洛斯的臉,還好同劇團的朋友把他們拉開。
當時的小蔣奶奶還沒成為“戀愛小天才”,知道後,隻認為是自己考慮的時間太久,讓對方沒有了耐心。
而且國際郵件有很大的丟件可能性,小卡的分手信她沒收到而已......
換位思考,如果是她自己處在卡洛斯的位置,這麼久得不到答複,也會認為對方不願意接受,兩個多月之後,再開始下一段戀情也談不上多“渣”。
於是,小蔣奶奶在難過了一個多月天天找姐姐們“哭哭”之後,變身成1.0版本的“戀愛小天才”,開始進入隻談戀愛不考慮婚姻的階段。
小蔣奶奶覺得遺憾的原因,是錯過了一個和自己三觀如此契合的人,一個自己認真考慮想組建家庭的人,而且在多年後,再也沒碰到一個這麼懂她的人。
“蔣遙......”陌生的成熟男人聲音,把小蔣奶奶拉回現實。
男人眼中的神色,多了一分緊張,語氣有些急促地問:“演出結束後,你們還有彆的安排嗎?我可以......可以請你喝點東西嗎?”
盛書文奶奶坐在台下,對“卡洛斯”的表現還是很滿意的,這次他終於“有嘴”了。
總不至於再像當年一樣,像個“悶葫蘆”似的,吃一堆啞巴虧就自己挨著。
“有彆的安排了......”小蔣奶奶快速回答,她才不要吃“回頭草”。
蔣遙奶奶急匆匆地喊台下的楚星星:“乖寶,我們晚上不是還要去吃安達盧西亞的Tapas嗎?”
楚星星看出小蔣奶奶眼神中的逃避,很稱職地跑到舞台邊,對蔣洛澤使了個眼色,麵不改色地說道:“對,阿澤預約了九點半,我們差不多要出發了?”
“嗯,差不多該出發了。”蔣洛澤頓了一下,也get了楚星星的意思。
溫雪蘭女士在台下有點著急,趴在盛書文奶奶耳邊耳語:“大姐,我們不和遙遙說一下嗎?不管怎麼樣,都應該給對方一個解釋的機會吧......”
盛書文奶奶站起來,沉穩地說道:“不著急,讓遙遙慢慢接受,咱們在塞維利亞還要住兩天。”
【沒有破鏡重圓的可能性了嗎???啊!小蔣奶奶和那個帥爺爺站在一起很般配耶。】
【我到現在還沒完全弄明白人物關係!有課代表嗎,當年是誰甩了誰?】
【我也,小蔣奶奶好像很回避的樣子,不願意和帥爺爺多說話!】
【媽耶,我磕的好上頭,有一種看老年破鏡重圓戀綜的趕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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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明哥藝術團的經理送奶奶們出門,還附送了許多和弗朗明哥有關的紀念品。
楚星星在藝術團門口的小商店裡發現了擺成一排給小朋友穿的弗朗明哥裙子。
想到上次在Saci紅毯的時候,在Sheng Hotel偏廳,幾個家族的崽崽們那麼喜歡她,還送上好多親親、抱抱。
這些崽崽們和那天來會場應援的女孩子們,應該是楚星星的第一批粉絲了吧?
想到這裡,她自掏腰包,快速在商店裡買了好幾套小朋友穿的弗朗明哥小裙子,準備回國送給崽崽們。
為了感謝當天來支持的粉絲們,楚星星還挑了許多漂亮的弗朗明哥發簪、冰箱貼、弗朗明哥裙子的搞怪圍裙等等紀念品,回去搞個抽獎送給支持的粉絲們。
挑選禮物的過程中,小蔣奶奶全程貼著楚星星,也幫她出謀劃策。
最後買了一大包,才從商店離開。
“我們晚上吃啥啊,乖寶?”小蔣奶奶摸摸肚子,這會兒也餓了。
“噗,”楚星星笑出聲,故意逗小蔣奶奶:“您不是說,去吃安達盧西亞特色Tapas嗎?”
“哎呀,我那就是借口......”小蔣奶奶悶聲悶氣地說。
“您怎麼這麼可愛呀。”楚星星摟住蔣遙奶奶的肩膀,笑著說。
她認真覺得,這幾個老baby一個賽一個的可愛。
“您想吃什麼呀?”楚星星好脾氣地問。
“我想吃......”小蔣奶奶眼睛一亮,小聲說:“方便麵,紅燒牛肉的或者香菇燉雞都行!”
楚星星一副早猜到了的表情,認真地點點頭:“那我想想辦法。”
因為在店裡買東西,楚星星和蔣遙奶奶是最後兩個走出弗朗明哥藝術團的。
她們倆都沒注意,身後有個高大的身影,也聽到了兩個人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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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程的馬車上,老baby們一致決定,今天晚上不想再出門去餐廳吃晚飯了。
一天玩下來,大家都感覺很疲憊。
“我們點個外賣吧,點一些清淡的食物,隨便吃點就行。”
盛奶奶坐在馬車上,用空心掌在手臂上“拍拍拍”,替大家做了決定。
溫雪蘭女士表示讚同,也學著盛奶奶的樣子開始拍腿窩:“可以可以,我是不想出門了,晚飯我不吃都行,感覺時差上來了,開始困了。”
“這是在拍什麼?”楚星星也學著奶奶們的樣子,把手掌比劃成空心掌的模樣,在肩膀拍了兩下。
“這叫拍八虛,也叫拍痧,累的時候拍拍能增強免疫力、通絡除濕。”艾敏麗奶奶糾正楚星星的手勢,然後幫她尋找身上的穴位:“拍這裡,這裡,還有這裡,每一處50下。”
“學到了!”楚星星開始按照正確的手勢拍打穴位。
蔣洛澤沒有加入進來,他隻是覺得這場景真的有點魔幻,又很可愛。
幾個華國小老太太和一位妙齡少女,坐在歐式馬車上,馳騁在塞維利亞的老城區的石子路上進行一種神秘的“東方儀式”——拍八虛。
就是說,這一路上,幾乎所有的西班牙人和國外遊客,都對這一輛馬車行以注目禮。
【哈哈哈哈哈哈哈!姐妹們快跟著奶奶們拍起來!!!】
【老baby們的養生活動真的源源不斷,一天沒追直播就落下了新的養生項目。】
【我也,前幾天還在跟著做飯後消化操,堅持泡腳,現在就多了個“拍八虛”,學起來!!!】
【我就想問問姐妹們,零零後愛上養生正常嗎?】
【正常的姐妹,我1零後的妹妹也跟著奶奶們拍起來了。】
【我感覺用不了幾個月,我就要去公園和爺爺奶奶們搶著撞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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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老城區的四層小樓。
老baby們都先回房間卸妝換衣服。
蔣洛澤在一樓庭院,坐在他白天畫圖的地方,拿出手機,下載了西班牙常用的Glovo外賣app,開始按照老baby們的要求點外賣。
要清淡一些、好消化的食物。
忽然間,一陣清新酸甜的果香味兒飄入他鼻腔。
“阿澤,我有個不成熟的想法,需要你的幫助......”
楚星星像隻小狗一樣,彎腰蹲在蔣洛澤端坐的扶手椅旁邊,兩隻手扒在扶手上,眼巴巴地看著他。
楚星星的眼睛很漂亮,當然,蔣洛澤認為她身上沒有一處是不漂亮的。
但是她的眼睛,很特彆。
不是嫵媚、嬌柔的眼睛,是清澈、倔強的眼睛。
楚星星看人的眼神,從不帶一絲討好,是“正人君子”一般坦蕩蕩的眼神。
此時,她用這種求人的眼神看他,蔣洛澤著實受不了。
蔣洛澤幾乎是用儘渾身的意誌力,才讓自己語氣無異地回答她:“星星需要什麼幫助?”
楚星星眨眨眼睛,用神秘又俏皮的語氣說道:“阿澤能陪我,去打個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