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該怎麼跟徐所長打招呼,褲兜裡倒是有半盒煙,但那是最便宜的香煙,不好意思往外拿,一時間竟手足無措。
季媽一樣覺得有麵子,站在西房的水泥窗邊激動地喊:“小紅,三兒來了,三兒帶了好多東西,坐公安局的小汽車來的!”
“嫂子,我離得近,先到了。姐姐姐夫離得遠,可能要等會兒才能到。”
“哦……”
“你彆說話,你……你先生,我不走,我就在門口。”
韓渝很想跟嫂子說一聲“加油”,想想又覺得不合適,隻能撓撓脖子回到所長身邊。
季小紅剛才不但疼得滿頭大汗,而且被外麵那些喜歡嚼舌頭的那些大媽大嬸說得心裡彆提多難受,覺得特委屈,淚水和汗水夾雜著滾滾而流。
聽到小叔子的聲音,心裡頓時好受多了。很想跟小叔子說幾句話,可精疲力竭實在說不出來。
徐三野掃了一眼季家的房子,就知道季家也是個普通人家。
都已經把小鹹魚送到了門口,他沒急著走,掏出煙給季爸遞上一根,笑問道:“老季,你家幾個孩子?”
“兩個,還有個兒子。”
“兒子今年多大,有沒有成家。”
“兒子十九,沒成家。小紅上岸養兒,他上船幫韓申打下手。”
“不容易,你這個父親做得很不容易啊。”
“也沒什麼不容易的,徐所長,你坐,我去倒水。”
“不麻煩了,我聊幾句就走。”
徐三野點上香煙,追問道:“誰接生的?”
見老季有點拘束,楊支書連忙道:“東光村衛生室的張醫生。”
陵北鄉緊挨著縣城,徐三野對陵北鄉各村的情況比較了解,得知接生的是老熟人,回頭喊道:“張醫生,我徐三野啊,你在不在裡頭。”
“徐隊長,我早聽見你在外麵說話,我現在顧不上。”
“我老早就不做刑偵隊長了,現在是所長。小季是我們民警的親屬,一切拜托你,一定要母子平安。”
“談不上拜托,有我在你放心。”
所長果然路子野,不但認識村支書,也認識幫嫂子接生的醫生。
韓渝很意外也很感激,連忙道:“徐所,你還要去農業局辦事呢,要不你先去忙。”
“行,我先走了,有什麼事給所裡打電話。”
徐三野拍拍他胳膊,隨即回頭笑道:“老季,恭喜你,馬上要做外公。楊支書,我有事先走一步,等哪天不忙了來找你喝酒。”
原來他就是徐三野!
老季終於緩過神,看著徐三野目瞪口呆,嚇得不敢說話。
人的名,樹的影。
縣城及縣城周邊幾個鄉鎮誰沒聽說過徐三野,誰又敢不怕徐三野,他的名字是能用來嚇唬不聽話的小孩的。
楊支書知道徐三野的到來對老季同誌有多震撼,趕緊笑道:“徐所長,我送送你。”
“彆送了,你不是要揚稻麼,改天再聚。”
“徐所,我沒事,我送。”
“鹹魚,你也彆送了,你就坐在門口,陪你嫂子說說話,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鼓勵。”
“是。”
“走了。”
徐三野擺擺手,剛走出幾步,見一幫婦女圍在季家附近竊竊私語,再回頭看看季家老兩口那複雜的神情。
想到鹹魚的嫂子生孩子,鹹魚的父母和哥哥都不在,他幾乎可以肯定這些喜歡張家常李家短的婦女不隻是來看熱鬨的。
他頓時皺起眉頭,聲色俱厲:“裡頭在養兒,現在最需要的是安靜。你們又不是沒養過,有什麼好看的!”
彆的公安或許會怕胡攪蠻纏的婦女,徐三野可不會怕。
再胡攪蠻纏的人,他都有辦法治。
楊支書不想因為他的到來,把村裡搞得人心惶惶,急忙道:“都散了,你們又不是沒有家,彆在這兒影響小紅生產。”
“聽見沒有,還要我說第二遍?”
“哦,我走。”
“走了走了,我回去收衣裳。”
……
隻要是上了年紀的,沒人沒聽說徐三野。
見到了真人,誰敢頂撞,誰又敢不聽他的話。
見那些總是說風涼話的婦女都灰溜溜的走了,老季一陣暢快,覺得整個世界都清靜了,覺得特有麵子。
季媽也露出了笑容,跟著韓渝一直把徐三野送到路口。
……
PS:當時是從公社剛改過來的,老百姓習慣稱村民小組為隊,稱村為大隊,我們老家直到現在依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