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願意接受我的安排,兄長不會多說些什麼,為什麼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
“……奧托大人。”
“嗯?說。”
賽厭深深呼出一口氣,抬起銀眸,與站在遠處高高在上,擁有這世界上一切珍貴稀有的財寶,獨獨心靈荒僻而空無一物的親王對視。
“您和夏洛蒂都清楚,隻有她赴死,才能對她心中的信念贖罪,而且她如此舉動也能警醒他人,您以後受到同樣陷害的風險概率會因此降至最低……”
對方一怔,隨即升起怒火,像是驕傲被打碎一樣咬牙道:“可我又不需要!我的安危跟個中年老仆人扯得上什麼關係?!憑什麼她確認自己死掉就一定能達成這種目的。”
金發的少年親王雙眸紅如烈火,卻在片刻之後,在雨幕中露出了快要碎掉一樣的眼神。
他自認為自己十分討厭夏洛蒂,卻在每每被冒犯時隻對她做出象征性的懲罰,那忠心耿耿的老仆人將小小一點的他一路精細地照顧著長大,奧托自己都沒意識到,他潛意識地、對夏洛蒂生出的類似於家人的依戀。
隻是在以往,主仆的身份差距將這份感情蓋過去了而已。
也正因此,當他認為自己能護得住的人,永不會忤逆自己的人,卻在他麵前以最極端的方式,寧願傷害自己也要走上“正確”道路的那一瞬間——
奧托感受到了強烈的、自尊被摧毀的挫敗感,以及無能為力的怒火。
那至今是讓他銘記到如今的事,成為了他說得上是心理陰影的,“禁忌”的存在。
賽厭清楚當年那件事對他造成的影響,所以當小芙快要崩潰,而奧托又臨在失控邊緣時,他不介意用撕開好友傷疤的方式讓他好好清醒一下。
他是被愛著的,他其實是會愛人的,隻是不太懂如何去愛人——
所以當再一次、與十幾年前一樣,小芙以相似的方式要拒絕他的好意、亦或者是愛意,用對他而言最能摧毀他驕傲的方式要與他一刀兩斷時,奧托仿佛回到了讓他感到茫然的幼年時代的那一天。
“我不明白,賽厭。”
酒館內,與小芙分手後的第三天,本對酒精過敏的奧托此時卻像是要死掉一般醉醺醺地倒在酒吧櫃台,金發軟趴趴伏在手臂上,如同做夢一樣對他模糊地說道,“我那麼喜歡小芙,是想和她永遠在一起的,為什麼最後……她即使那樣做也要和我分手。”
“我明明是愛著她的啊。”
“奧托。”
“……嗯?”
賽厭歎了一口氣,平靜地將酒杯裡剩下的酒潑到爛醉的奧托身上,將他澆得一怔,瞪大茫然的紅眸看過來,如同被雨淋濕的狼狽小狗一樣。
“不要自我感動了,我從十幾年前就想說,你自以為的好意對他人來說反而會成為壓力。”
“夏洛蒂……即使你當年保下她,她也會因愧疚而無法繼續正常生活下去的,你知道帝國的意誌就是她的意誌,如此對帝國忠心耿耿的自己,卻與叛國扯上關係,那本來就是讓她痛苦萬分的事。”
“……可是。”
“至於小芙,就更不用說了,你和她本來是能好好正常交往下去的,都是你自己得寸進尺的緣故,給她自認為珍貴的愛意,卻不懂好壞不知節製,最後將她逼成這樣。”
“清醒一些吧,奧托。”他說。
“從自大裡清醒過來,好好學學怎麼去愛人,這才是你現在應該做的事。”
……
夏芙在與奧托的第二天便回到了弗洛森莊園。
然後第三天,令她驚喜的是,伊萊先生回來了!
與奧托談戀愛的這段時間,她猶如陷入了一場恍恍惚惚的夢境,雖然做了很多瘋狂和成人該做的事,可現在從裡麵掙脫出來,麵對伊萊先生,她好像又變成了之前那個快快樂樂什麼事都不懂的笨蛋女孩子了。
好好粘著伊萊先生撒了頓嬌後,夏芙像條受儘委屈的小尾巴一樣可憐巴巴地跟在他身邊不離左右,到了晚上睡覺時,兩個人自然而然地再次睡到一起。
在伊萊身邊,她感到難得的安心,睡得很快又很香,然而伊萊卻在半夜被她的動作擾亂醒了。
淩晨三點,身穿整潔睡衣的銀發青年淡淡垂眸,看著少女放在自己胸前的手掌陷入沉思。
“嘿嘿嘿……好好捏。”
不知道做了什麼夢,伊萊麵無表情地聽見她嘴裡在嘟嘟囔囔地說著些不知所以的夢話,想著以前她就喜歡說夢話的睡眠習慣,伊萊本以為夏芙是夢見什麼讓她開心的事,所以到夜裡還記得。
比如捏著自己的胸,想著棉花糖,年糕之類的東西——這都是她平常喜歡吃的小零食。
然而這樣想的伊萊,下一刻便聽見她呼嚕嚕地香香甜甜,繼續夢幻道,“帥哥、酷哥,大家的胸……都好好捏,嘿嘿嘿。”
伊萊:……
聽到這種虎狼之詞,這幾年精心撫養這孩子長大的大家長蹙了蹙眉,心中不由得浮現出一絲困惑,青年翠眸抬起,輕輕淡淡地打量她睡得紅通通的麵孔一眼。
……這孩子,怎麼變澀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