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這裡,沒我的命令,誰都不準動。”
方休一聲令下,守衛都跪了下來,他則眼都不敢眨地時刻緊盯著結界外的情況。
結界之外。
黎瑤再次睜開眼的時候,聞到了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味道。
腥鹹濕冷,臭味刺鼻。
黏膩爬行的水聲回蕩在耳邊,與之一起來的,還有張狂肆意的笑聲。
黎瑤猛地抬頭,在黑暗之中,隻有謝無極周身亮如白晝。
她瞳孔收縮,看到他被無數觸手捆綁,肉質的吸盤勒緊他的身軀和手腳,他那麼高的一個人,她和他說話得完全仰著頭,可麵對那些怪物,他依然顯得十分渺小。
靈光命劍就在他周身閃耀旋轉,無數卍字符籙將他包圍,可他一樣都不用。
謝無極的本命法器名喚墮天,是一把由本命神魂幻化的命劍——說一把不太確切,那其實是無數把,劍身周圍每一道靈光,都可以化作命劍的分·身。
而那些靈光,皆來自他手下亡魂。
七日之前,黎瑤險些變為其中之一。
謝無極有足夠的經驗和力量進行反抗,黎瑤不明白他進來的目的,也無法理解他現在為何什麼都不做,任由怪物將他捆起來。
他並未流血,比起黎瑤當初的狼狽,他更像是在……享受?
這是個很可怕的認知。
黎瑤毛骨悚然地望著笑聲放肆的男人,她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他,其他的角度都被怪物包圍了。
牠們並未更進一步,隻是抓著他不肯放下。
這也很奇怪。
他們是敵對的,這麼多年來下來,謝無極斬殺的怪物不計其數,怪物們殺死的人族也數不勝數,然而現在,他們相處得異常和諧,幾乎融為一體。
突然,謝無極朝下看了過來,臉上仍掛著神經質的癲狂笑意,碧綠與灰藍的異瞳停在她身上,笑吟吟地問:“你最近不是很喜歡重溫舊夢嗎?”
“……”
“現在本君讓你身臨其境了。”謝無極一點點掙脫觸手,“怎麼樣。”
他從高空落下,輕盈地停在她麵前,在她難以置信地注視下彎下腰來,睥睨著她問:“有沒有很高興。”
下巴被他捏住,剛用名貴藥材長好的斷骨再次產生碎裂風險,黎瑤渾身僵硬地瞪他。
“看來你並不高興。”
謝無極更低了一些,黎瑤感覺眼前一花,好像有什麼在從他背後欺近。
“恨我?”他摩挲著她的下巴,“已經養好了?真是令人不悅啊,本君可是還留著你的咬傷呢。”
黎瑤聞言,立刻發現他唇上還殘留著之前的咬痕,一點改變都沒有。
他不但沒愈合,反而還讓它一直保持著原狀,現在也還在流血,隻是沒當時那麼多。
……神經病!
真的是個神經病!
“瘋小狗。”謝無極突然說,“在心裡辱罵,本君也能聽得見。”
黎瑤渾身一震。
謝無極朗聲一笑:“真的在罵啊?”
“是不是恨不得本君去死?”
謝無極逼近,異色雙瞳逼視她,慷慨地說:“給你個機會。”
他微微偏頭,黎瑤終於看清了眼花時到底發生了什麼。
無數觸手朝著謝無極的後背襲來,馬上就要捅穿他了!
黎瑤想要驚呼出聲,可嘴巴被人捂住,是謝無極。
他陰鷙地輕笑起來,詭譎的笑聲比那些即將取他性命的怪物還要可怕。
“三。”
“二。”
“一。”
噗呲——
無數條觸手刺穿了謝無極高大的身軀,幾乎將他碎屍萬段。
就像黎瑤最生氣的時候曾經想象過的那樣。
她似乎看傻了,始終保持著被他籠罩控製的姿勢,沒有逃開,沒有趁機下手要他死得更快,當然也沒有保護他。
在謝無極滿身窟窿,身子搖搖晃晃快要倒下的時候,她避如蛇蠍地將他一把推開。
謝無極驚歎地望著她,用那種幽深詭異的眼神控訴著。
不是喜歡他嗎?那為什麼不救他?
她早就看見那些東西過來了不是嗎?
不是恨他嗎?那為什麼不趁機徹底殺了他?
她真的看見那些觸手了不是嗎?
黎瑤急促喘息著,咒罵道:“你故意的!你有病!”
他是故意受傷,故意給她看見那些奔襲而來的觸手。
他是有意為之,那她為什麼要管!
這個神經病,他自己找死,她又能做什麼!
在牆外他就是她唯一生的希望,她不可能真的放任他去死,可她也很清楚他是故意的,那她不管做什麼都無法阻止他自尋死路,不如保存力量,爭取自己逃到牆的那一頭。
黎瑤不敢磨蹭,趁著怪物們又去襲擊謝無極的時候立刻朝牆上逃去。
可她剛一轉身,就聽見身後皮肉分離的聲音,暴雨般的綠色鮮血濺灑在她身上,她衣服臟了,頭發臟了,因為是背對著,倒是沒有弄臟臉。
好險。
黎瑤僵住身子,艱難地回過頭,看到謝無極閒庭信步地走來。
他實在是很狼狽,錦衣破碎,滿身臟汙,腰間蹀躞帶紮得很緊,襯得肩寬腰細,臀也極翹。
……靠,他屁股真的好翹,以前居然沒發現。
黎瑤眼睛一熱,手抓著衣袖,恐懼地不住後退。
她一直退到城牆上,退無可退,渾身都在發抖。
謝無極手握墮天,他個子高,手中劍也比平常用的長,她粗略估計,怕是得有她人這麼高了。
他輕巧地揚起命劍,黎瑤緊緊閉上眼睛。
下一瞬,男人的身體倒在她身上。
命劍消失,光暗下來,謝無極失去氣息之前,在她頸間笑吟吟地吐出一句:“輪到你來救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瑤妹兒:救?不,我要補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