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很快,黑水商會就放出了第二則消息:為了不被打擾,天生聖人正在某個隱蔽的地方閉關。
言下之意,想要圍觀渡劫,就得老老實實交‘門票費’。
杜聖蘭此舉倒是讓一些人有了想法,試圖進行效仿,隻要利益足夠沒什麼不敢拚的,很多有仇家纏身的,甚至開出了懸賞令。
此刻,杜聖蘭正和顧崖木站在一座雪山上。
顧崖木的青麵獠牙麵具本身就是法器,時刻有四麵八方的消息傳入。
“外麵掀起了一股‘賣票’風。”
杜聖蘭不以為意:“沒人能搶走我的生意。”
首先他渡得是化神劫,和那日第一批被劈的人是同一境界的雷劫;其次,他有媚骨又是聖人,可不是一些快要油儘燈枯的修士所能比,在所有的渡劫人中,他的參考價值最大。
現在賣門票的,多是前路渺茫自身都已經做好赴死準備的,哪裡能媲美一個前途光明道心堅定的年輕人。
正如杜聖蘭所料,雖然斥責這種行為,但私下聯係黑水商會的可不少。
杜聖蘭要的便是這種效果。
絕殺殿殿主主是裴家人,天生聖人留給外界的印象一直是活在絕殺殿殿主的庇護下,所以杜青光一定會懷疑此事有裴家在背後操縱。
就連不知內情的墨蒼等人,也隱隱覺得天生聖人所指的這片地皮,很有可能是合歡宗。
“我學宮提出可以送出瑰水一界,至今也沒得到回複。”天聖學宮的長老冷笑:“怕是絕殺殿知道了魔礦的消息,想要借此不費吹灰之力奪走。”
他們用了這麼多年才找到魔礦所在,怎麼可能拱手讓人?
不過他的表情很快有些扭曲,魔礦就在腳下,現在根本沒人敢修煉。這種滋味,實在是不好受。
就在這時,日月樓的人帶來一則情報:黑水商會賣出去了一個名額。
“是自由城的人。”
自由城位於靈氣最貧瘠的地方,沒什麼地皮可以賣,毫無疑問賣的是消息。
“他奶奶的……”在場的也不知道是哪個勢力的,直接罵出一句臟話。
賣消息,賣的那能是自己的消息嗎?必然是彆人家的!
誰還沒點齷齪事了,一般小家族的秘聞絕殺殿不可能看上,說白了對方假意金盆洗手,恐怕過後就要借著這些消息來敲他們大家族的竹杠。
墨蒼突然死死掐住彙報消息的人的咽喉,眼神陰寒:“你們不是兩個人一起出發的?”
日月樓主的兩個親信,隻回來了一個人。
“他,他說……順路安排點樓內的事情……”
話音未落,腦袋無力地垂向一側,顯然已經死透了。
墨蒼行事還算低調,有著劍修特有的沉穩,然而現在渾身上下的殺意幾乎是毫不掩飾。
消失的那位日月樓主親信如今正轉投斬月山,斬月山和大家族關係很一般,且屬北域,地脈之事自然是插不了手。
日月樓主的親信聲稱知道一則墨家的絕密,可以讓斬月山拿去和黑水商會做交換。
為了防止渡劫地點泄露,黑水商會在渡劫前的三天才會公布地點,並且得到名額的人都要立下嚴苛的誓言,他也擔心先去商會會被墨家人發現追殺,便直接奔赴斬月山。
雪山,天地間一片蒼茫。
一道身影屹立在雪山峰頂,遠處,歡快的鈴鐺聲打破天地間的寂靜。雪花獅子奔跑上山,終於停下時,一隻瑩潔的手掀開車簾,裴螢從獸車中走下。
“都按你的布置做了,無可為悄悄解決了墨家派出的追殺人手,確保日月樓主的親信活著到了斬月山。”
杜聖蘭轉過身,一頭如瀑的青絲落滿雪花,雪花獅子重新變回擬態,鑽進他寬大的袖袍中躲避罡風。
裴螢蹙眉:“如果你想要探究墨家的隱秘,為何不直接把那人抓了?”
“肮臟事,自然是越多人知道越好。”杜聖蘭淡淡道:“竹墨會好好保護這位‘證人’的。”
劍靈可食劍招,喂招多了甚至有可能破解劍招,同為劍修,墨家掌握著用活人封劍靈的邪術,竹墨怎麼可能任由他們發展下去。
大雪天先去接人,又趕了一段路,雪花獅子精疲力竭,回去時裴螢選擇自己禦劍走。離開前她好奇問:“自由城主賣了什麼消息?”
黑水商會每天會送來無數消息,都很籠統。譬如我知道XX家的秘密,我發現了一株XX藥材。
杜聖蘭覺得有興趣,黑水商會才會進一步幫忙牽線搭橋,具體進行了解。
“有關黃金時代。”
自由城主擅毒,相傳他的另外一半血脈來自某種地底的神秘暗黑生物。其實這不過是體麵的說法,當初邪魔肆虐,有的偽裝成人類修士,哄騙女修生下半人半魔的血脈。
後來邪魔被剿滅,如何安置這些孩子成了問題。大部分人傾向斬草除根,他們也確實這麼做了,在戰爭中失去親人的痛苦讓這些人對於邪魔深惡痛絕。當然也有一小部分人,認為稚子無辜,動了惻隱之心選擇收留。
毒素是邪魔血脈最顯著的天賦,自由城主祖上便是一位半人半魔的修士。這件事是九川大陸公認的秘密,隻是過去這麼久,沒人追究罷了。
一代又一代,如今的修士早就沒有了當初那種刻骨的仇恨。
“自由城主先祖死前留下一塊留影石,其中反複提到梵海尊者和黃金時代。”
梵海尊者是和合歡第二祖一個時代的人,有關他的記載寥寥,就連自由城主也不知道祖先強調這個名字的意義。原本他隻是隨便一試,不料這個消息竟然真的打動了天生聖人。
裴螢沒有繼續追問,杜聖蘭隻說到這裡,顯然也是還在調查當中。
她離開時,顧崖木剛好過來,裴螢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那兩人並肩站在峰頂,顧崖木撐著一把傘,傘柄更靠近杜聖蘭那邊,畫麵瞧著竟有一絲溫馨。
飄來的雪花被傘麵遮擋,杜聖蘭頭上那層淡淡的‘銀霜’化開,露出青絲原本的顏色。
不知過去多久,杜聖蘭唇瓣動了動,語氣中的寒意沒有隨著冰雪一同融化:“他們是想咬著合歡宗這塊肉,到死不放了。”
顧崖木淡淡道:“預料之中。”
清楚這些大勢力不可能為了看人渡劫讓出合歡宗,但真正聽到時,杜聖蘭還是輕歎了口氣。
遠處天空一隻雄鷹飛速經過,叼住地上的獵物,撕扯間大片鮮血染紅雪地。顧崖木平靜望著這一幕,緩緩道:“讓他們狗咬狗,不是更有意思?”
……
合歡宗。
無視被墨蒼擰斷脖頸的人,盤天鶴笑眯眯道:“墨兄何必這麼大火氣?”話鋒一轉:“既然大家都堅持不出讓魔礦,有一點希望各位能做到,不要背後捅刀子。”
學宮長老冷笑:“這是自然,退一萬步說,我學宮可不知道各位的秘辛。”
“我裴家也是一樣,”裴家大長老笑嗬嗬地強調了一句裴家和杜家是姻親,“手足之間哪裡會自相殘害。”
說話時內心卻在痛斥裴木寒,對方居然麵對自己族中的人,還要死守著天生聖人渡劫的地點。
杜青光視線從他虛偽的笑臉上劃過,似乎是在判斷有幾成做戲的成分,絕殺殿主是裴家人,裴家當真能不知道渡劫地點?
墨蒼忽然冷冷道:“彆忘了約束好手下人。”
這可不是發個誓就能解決的問題,自己不做,也難保下麵人不會自作聰明做些什麼。
盤天鶴頷首:“壓製到一定程度,不突破也得突破,區區天生聖人渡劫而已,也不值得我等親自跑一趟。”
相互口頭承諾保證完,這個話題終於結束。
又過去一天,黑水商會的名額驟然減少兩個。
盤天鶴有些坐不住了,這兩個名額未曾公布是哪方勢力,明顯獲得者是要故意隱藏,會不會是天聖學宮?
那幫老狐狸口口聲聲說著什麼都不知道,但就他所知,幾十年前有人為了對天聖學宮表忠心,得到傳承,主動出賣過家族秘密。
來回踱步許久,盤天鶴臉色漸漸沉了下去。合歡宗的魔礦用不成,他們隻能留下一部分人駐守,近日已經陸續回到各自領地,誰知道回去後這些人都在做什麼?
一晃又是三日。入夜,盤家一扇小門被人敲響。
來人穿著黑袍,不過是個小人物,卻是由盤天鶴親自接待。
“萬望見諒。”黑袍人躬了躬身:“您得按照規矩來。”
盤天鶴麵無表情立下誓言,表示不會故意透露交易地點,將孤身前去。
黑袍人雙手遞過去一封信。
盤天鶴打開,四個大字直映入眼:極地雪山。
……
極地雪山,位於極北之地。
杜聖蘭今天戴著的麵具是顧崖木親自鍛造,以防一般法器在雷劫中損毀,暴露出真實麵容。此刻他站在最高的一座雪山上,冷冷望著遠方。
雪山周圍設置了密密麻麻的陣法,任何撕裂空間的瞬移在這裡都很難施展。
盤天鶴是第一個到的,那封告知地點的信件上還附帶著一行小字:建議選擇仙女峰觀看,視野更好。
極地雪山連綿不絕,每座山頭都有各自的名字。
盤天鶴飛到仙女峰,發現確實適合遠眺。
來得早有好處,正當他考慮要不要圈地,將其他圍觀者趕到彆處山峰去,身後突然有一道氣息靠近,盤天鶴回過身——
“盤兄?”
“徐兄?”
這位徐姓老者正是天聖學宮的長老,四目相對兩人都無語了一瞬,很快又各自移開視線。
沒過一會兒,墨蒼也憑空出現在仙女峰,他還沒開口,就又來了一位熟人。
杜青光青衣長劍,自漫天風雪中出現。
裴家兩位長老緊隨其後。
一道道熟悉的身影紛至遝來,恰逢天空中的劫雲開始彙聚,雪峰冷風呼嘯,居然下起了冰雹,晶體砸在地上‘啪啪’的聲音,顯出一種莫名的諷刺。
盤天鶴視線掃了一圈,輕飄飄道:“還真是……一個都不少。”
說好的誰都不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