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和鏡主不得不說的二三事16 死牢驚蛻……(2 / 2)

陳琅無動於衷。

8485:【你的小寶貝跳下去了。】

陳琅放下茶杯,歎了一口氣:【你不用試探我,這條路是他必走的。】

8485:【你對他挺維護的,我以為你會不忍心。】

【是麼,原來在你心裡我那麼溺愛他?】陳琅不置可否,隻是下意識摸了摸圍脖,有些出神。

薛挽星跳下一百五十丈的隧道之後,下麵的溫度明顯很高,他甫一落地,那尖銳紮腦的鬼叫聲就立馬響了起來,堪比紅蓮夫人的引魂音。

薛挽星身上沒帶任何武器,他麵前的灰色牆壁開始扭曲,變形,從牆內鑽出一隻隻奇形怪狀,沒有人形的亡魂,蠕動著向他伸出手。

牆壁正中間那扇紅色的門似乎隨著牆忽近忽遠,薛挽星忍著鬼音的侵襲和引誘,指尖凝聚靈力以手代劍,斬落所有試圖靠近他的東西。

然而一個人不可能以一敵萬,那些猛然伸長的肢體,腐爛的手臂,從牆裡時不時探出來偷襲的鬼頭,薛挽星不慎被其中一隻咬住手臂,微微用力,他咬著牙,被硬生生從小臂上扯下一塊肉來。

討到口的那隻鬼物立馬仰喉將血肉吞進去,眼裡迸發出更加貪婪的光。

數隻殘缺不全的肢體齊齊湧上,抓住了薛挽星的手臂,脖子,腿,還有頭發,他的外袍被這些東西扯下來,一張又一張沒有皮膚的臉湧過來,大張開緊緊連著一點筋肉的嘴巴,咬在薛挽星身上最大程度的扯下一塊鮮美皮肉來,然後囫圇吞下,再咬,再吞,不停反複。

薛挽星身上的血口越來越多,他赤手空拳從這些東西裡辟出一條血肉,忍受著被剝皮拆骨的劇烈疼痛,一步一步踉蹌著往前行走,努力伸手去夠那扇滿是不詳氣息的紅門。

他的手中途被咬住,那顆腦袋用力的合上牙口,陰狠貪婪的目光盯著他,生生連皮帶骨的從上麵扯下來兩截手指:“天魔體質......”他們嘶啞的尖叫著,蠕動著,極儘一切所能的從薛挽星身上搶奪一切,哪怕隻是一地落在地上的血,下一秒也會馬上就被舔舐乾淨:“天魔體質,大補啊,大補啊...如此極品的血肉......”

“我等一定要......我要,這是我的......”太多的話語薛挽星已經聽不清楚了,走到最後他的腦子裡隻剩下那扇紅門,疼痛到最後變成了麻木,他的右邊小腿骨不知道被誰拆了下來,再也站立不穩,整個人摔倒在地上。

薛挽星有些迷茫的抬起沉重頭顱,他的後頸正在被另一隻鬼物啃食,那東西湊到他的耳邊,桀桀笑道:“小兄弟,你自己進來之後可就走不了,紅門後麵就是死,與其死在那裡,不如留在這兒助我等吃飽喝足,借你血肉滋潤修行,好一早離開這破爛死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薛挽星不理他,兀自吃力的抬起上半身,將那顆腦袋從後背上抖了下去。

原來那鬼頭單單隻有一顆腦袋。

紅門在即,薛挽星用儘全身力氣抬手去推,他的手被啃得血肉模糊,幾乎已經沒有多少肉在上麵了,紅門吞沒了他印下的血手印,在他微弱的力道下稍稍動了一動。

牆上的鬼物看他想跑,紛紛更加著急的撕扯著他身上的血肉,薛挽星甚至看見其中一隻在抱著他的小腿骨啃,尖利的牙齒磨在硬質的骨骼上麵,發出哢嚓哢嚓的可怖聲音。

他閉了閉眼,提起一口氣猛的將身體抬起來,然後用身體的重量撞開了那扇門。

耳邊的尖嘯嘈雜之聲忽然一空,就像是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裡。

薛挽星癱在地上,整個人幾乎隻剩下一副骨架。他麵朝下在那兒躺了不知有多久,及膝的黑色水麵漣漪微蕩,薛挽星動作一卡一卡,緩慢的將自己從地上支了起來。他坐在那不深的黑水裡,衣裳破爛不能蔽體,身上的血都快要流乾了,但是他依然沒有死。

薛挽星仰頭看著漆黑一望無際的頭頂,而後以手撐地,失去了小腿和膝蓋骨相連的大腿骨勉強支在地上,緩而又緩的就這這個姿勢艱難往前膝行。

他覺得自己走了很久,久到他的衣服被黑水腐蝕融化,久到他身上殘存的一點筋肉在漸漸氧化,變黑,腐爛,久到他因為膝行而不知把另一隻小腿骨給什麼時候磨斷弄丟了,但他還是在繼續往前行走。

這種感覺讓他很熟悉。

就好像他曾經這樣麻木的,機械的,沒有靈魂的度過了如此孤獨漫長的歲月,他有時候覺得自己像一塊石頭,有時候覺得自己是一棵樹,有時候他在跳在跑,他應當是一直兔子,但是下一刻他的身體一空,大抵是被捕食者抓走了,然後他成為了一隻老鷹。

這樣漫長無止境的枯燥視角在他看見一張稚嫩關切的臉時豁然而止。

那個人替他擦掉臉上的分泌物和淚痕,給他的傷口上藥,替他抓蟲,洗澡,和他一起睡,一起玩,對他說悄悄話......薛挽星想,自己可能是變成了一隻貓。

人類對貓一向是這麼溫柔的。

溫柔,他第一次感受到這個詞,以及詞語裡的深刻含義。

大約自他誕生以來,就是為了讓他感受到這一刻,對嗎?

但是當他看到少年被幾個穿著黑衣服的人按倒在地上,強迫他看著自己被車輪碾壓成肉渣的時候。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離奇的憤怒,這種怒火灼燒著他的心肺,燒得他煎熬不已。薛挽星的一雙紅目死死盯著那幾個黑衣人,他在盛怒之下衝破禁錮,已經管不到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他裹挾著一團黑霧出現,伸出腐爛到不堪入目的手,遙遙指向那幾個捆住少年的人,用力榨乾自己體內的最後一絲天魔之力。

他要他們,全部都死!

男人們慘叫著化為一攤惡臭的血水,緩緩流進了下水道裡。

而少年從摩托車座跌倒在地上,意識已經不甚清晰了。薛挽星跪坐在他旁邊,神識混混沌沌,他不太記得自己說什麼了,語言顛三倒四的,因為發聲困難所以心焦而惶恐,隻記得自己對少年說過:“等我”,亦或是“如果等不下去了,就來找我”。

他克製的伸出自己汙黑肮臟的指骨,小心翼翼的拭了拭少年雪白的臉,然後伸出指尖,點了點少年的額頭。

他空洞汙黑的眼眶裡忽然流出眼淚,緩緩往下滑落,他說:“我知道了,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你找到我了,”他伏下身去,幾近失聲:“哥......”原來是你先找到我了。

黑水蕩漾著將他包裹起來,他的額間漫出一道青光,薛挽星的肢體被湧動的黑水從地上托起,他失去的小腿骨和指骨,他的皮肉,他被掏空的內臟,他的頭發,他的臉,都漸漸在湧動的黑水裡露出原本的模樣。

青光漫射出去,薛挽星遲緩的抬起頭,循著青光的方向而去,兜兜轉轉,他打開了麵前的一扇門。

但是下一刻他卻發現那並不是門,其實是一麵水鏡,而陳琅就站在水鏡之外,對他張開手:“過來。”

水從薛挽星的眼睛裡溢出來,又緩慢的落進池子裡,他跨出水鏡,徑直將少年抱了個滿懷。

他吻著少年的發頂,幾近虔誠的說:“你找到我了。”

他懷中的熱度如此溫暖而真切,於是陳琅微微笑起來:“是啊,你終於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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