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琅登出世界之前, 為了防止楚嘉裕做出什麼過激的傻事,於是上係統商城提前買了一枚無痛登出藥丸,留著給他用。
8485:【得了吧, 還把去世藥說得這麼好聽......】
陳琅:【嘖, 你管我。】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 楚嘉裕在他走之後並沒有馬上跟著他離開,而是守著他的墓, 把前來祭拜的封致遠和秦君彥全都各揍了好幾頓, 才吃下他給的藥丸登出了任務世界。
載入新世界之後, 陳琅發現自己被泡在一個池子裡。
他濕漉漉的從池子裡爬起來, 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類似於神殿的地方裡,恢宏的殿宇內鼎立著多根雕工精致的柱子, 梁頂很高, 有遊龍盤虯於其上, 而他的正前方豎立著一牆巨大的水鏡, 水鏡裡卻並沒有映出殿內的任何景象, 而是裹著霧蒙蒙的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
陳琅毫無形象可言的爬到池邊,回頭看見拖在自己身後的一頭長發,滿目的銀白色發絲, 幾乎和池中流動的水融為一體。
他抓起長發, 站到池邊去, 奇異的是一身青衣卻在脫離了池水之後無風自動,漸漸蒸乾了上麵的水汽,變得輕盈縹緲起來,仔細一點還能看見其間緩慢的靈氣波動。
這是原主的本能?陳琅看著自己的手和衣服。
大抵是位修仙者。
他繞著池子轉了一圈, 身上的衣服已經全乾了,頭發全披在身後,看起來可以立馬拿去拍一個女士洗發水的廣告,自帶柔順特效。
8485:【現在給你傳記憶包嗎?】
陳琅:【來吧。】
8485剛完成記憶包傳送,陳琅就忽然撲通一聲掉進池子裡,好半晌沒了聲兒,8485還以為他要淹死了。
【喂,你怎麼樣了?】它在池子邊兒上觀望。
陳琅沒動靜,青衣幽幽飄在水麵上,像一具綠色的浮屍。
過了不知多久,他手腳並用的從水裡爬起來,用手摁著額角:“剪...剪秋,本宮的頭好痛啊。”
8485:【.....你現在像個水鬼。】
陳琅神思恍惚的露出笑容:【謝謝你的誇獎。】
他身上的衣服重新蒸乾,衣袍綬帶翩飛,一步一步走進了那牆霧蒙蒙的水鏡裡,穿過水鏡,裡麵是虛無的白色之地,目之所及隻有一樣立在中央的青銅鏡。
陳琅不受控製的朝那枚青銅鏡走過去。那鏡子懸浮在一方底座之上,刻著繁複古樸的花紋,鏡麵不大,泛著微黃,手柄約摸五寸長,底下係著一條紅色的鏡墜,紅繩扣著一枚金鑲玉,穗子飄飄幽幽,像是被霧氣托著。
那鏡子裡映出陳琅的臉,卻不是這具身體原主的臉。
而是他自己的臉,半長發,穿著病號服,形容枯槁,像一枝即將缺水而死的花。
陳琅下意識伸手摸了一下,鏡中他自己的臉忽然像幻象一樣驀然碎開,變成一張唇紅齒白的少年麵孔,青翠色的瞳眸,像含著一汪綠水,顧盼生情。
隨著他靠得越近,青銅鏡也微微的震顫起來。
那上麵原先就有一道貫穿整個鏡麵的細小裂痕,隨著陳琅的靠近而發出輕微的聲音,向旁邊蔓延出更加細小的裂縫。陳琅伸出手,指尖點向鏡麵,隨著他伸手的動作越發緩慢,鏡麵碎裂的速度卻愈來愈快,直到他的指尖即將觸摸到鏡麵。
鏡麵忽然碎裂炸開了,散落在空中,像一點羸弱細小的微光,慢慢的消失不見。
陳琅的指尖沒入了沒有鏡麵的青銅器裡,就像是忽然碰到了一點柔軟的水,波紋從他的指尖向四處蕩開,一層虛象般的鏡麵重新凝結而成,待他的手指離開,那裡重新凝成了一扇微黃色的鏡麵,亮潔如新。
陳琅若有所感,這個鏡子已經不是剛剛碎裂的那個了。
就像他這具殼子裡的人,已經不是原主了一樣。
青銅鏡破而後立,陳琅身上隱隱的禁錮也消失不見,他的神識倏而擴大,瞬間籠罩了囊括七十二座山和五座湖泊在內的整個門派,甚至隻要他想,他的神識範圍可以擴得更大。
他足不出戶,就可以知道這門派裡每一個弟子的一舉一動,山門裡的一草一木,甚至後山裡那對抱在一起呱呱叫的賴克寶,還有外門弟子茅房中因為拉不出來而戴著痛苦麵具的少年。
陳琅:【......】謝謝,這種東西大可不必用神識去窺探。
他察覺到大殿外麵忽然多了一個人,沉思片刻,於是理理衣袖走出水鏡。
一個高冠錦袍,豐神毓秀的男人側站在水池邊,察覺他出來了才轉過身,撩起眼皮淡淡的掃了他一眼。
陳琅靈敏的聽見他微不可見的歎了一息。
陳琅搜索著記憶包,半仰著頭看他:“雪嶢,”他叫出這個男人的名字,朝他伸出一隻手:“我的拂塵呢?”
“鏡主,”男人靜靜看著他,“您終於肯回來了。”
“我的拂塵,”陳琅耐著性子的伸著手,“是不是在你的手裡。”
“是。”雪嶢垂眼,從袖中摸出一把拂塵交給他。
那拂塵柄端鑲著暗金色的流紋,異常柔軟的塵結與陳琅那頭銀白色的頭發如出一轍,看起來像是用他的頭發做的。
隻見雪嶢動作間衣袍微微委地,觸碰到的水麵瞬間凝結成冰,將陳琅腳下的池水凍住了一大片。他垂眸看了一眼,指尖微動,□□的冰便重新融化成柔緩的溫水,在池子裡微微蕩漾。
“一晃眼過去了這麼多年,我都睡得糊塗了,”陳琅收回手,歪著頭看他,“怎的你身上還受了重傷?”
雪嶢攏袖,他的唇像是天生的白,說話的時候卻會從唇心裡透出一點若隱若現的胭脂血色,微微啟唇道:“鏡主離開了千餘年,這些年來世事變遷,而修道一事本就劫數多變,勞體苦心在所難免。”
原主氣數已儘,早在千年前就死透了,門派中的人卻以為他隻是暫時離開□□去了域外神遊,水鏡裡的區域隻有原主自己能進得去,他死去之後本體古鏡破裂,卻沒有一個人知道這件事。
陳琅甩了甩手中的拂塵,這把終於歸主的法器從手心裡傳來一陣微微激顫的震動,他沉吟片刻:“現任掌門,如今還是曉川麼?”
“不是,”雪嶢說:“曉川早在六百年前就已經不在了,現任掌門名為馮嵐,是我的大徒弟。”
“這樣啊,”陳琅臉上沒什麼特彆的表情:“看來他還是沒能熬過他的劫數。”
雪嶢沉默了一會兒:“前掌門修為停滯已久,壽數本就所剩無幾了。鏡主沉睡那日誰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能醒來,在神殿關閉之後前掌門便入洞府閉了關,等我們知道的時候,他早已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