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琅:......忘了,暖爐都給扔了。
季邈到了宮門口之後,吩咐轎夫:“回去時改乘馬車。”
轎夫愣了愣,請示他:“大人,那這轎輦......”
季邈瞥一眼這輛他常坐的轎輦,眸光淡淡,“不要了,轎帷拆下來,跟著一起扔了吧。”
好好的轎輦忽然就不要了,但是上位者的心思他們向來猜不透,轎夫隻得福身,“是,謹遵大人吩咐。”
在季邈將陳琅送回宮那一次之後,蘇寶胤沒有再來過這邊,看上去就像陳琅剛得了恩寵,結果馬上就失寵了。
隻有禦醫會每天整時整點的來報道,替他上藥,針灸,教小江一些按摩的手法。小江學得很認真,每次都趁著機會拖住禦醫問東問西,偷師的意圖寫在臉上。
好在禦醫對他很寬容,有問必答。
久而久之陳琅麻木的雙腿開始漸漸有了知覺,這應當是代表雙腿的氣血循環疏通,不必落得個壞死截肢的結果了。
不過唯一讓陳琅難過的是腿上的那道疤,因為傷藥促進愈合,傷口長出新肉,每每時至無眠的深夜時都會又疼又癢,讓他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總是忍不住想伸手去撓。
為了防止撓破傷口白費前麵做下的功夫,陳琅讓小江把自己的手束縛起來綁在床頭,半夜被癢醒的時候就像條蛆一樣在床上扭來扭去。
小江聽到動靜過來看他,第一眼時下意識叫出來“好一條大蟲”。但是看著看著小江總忍不住過去抱著他,鎮住他,說道:“公子,公子,你清醒一點,這裡不是茅房啊,你不要這麼放飛自己。”
陳琅黑了臉,要不是腿動不了,不然他一定要給這小犢子一個無敵旋風腳。
陳琅瞪著他,身上汗意連連,頭發都被冷汗洇濕了許多,憋得蒼白的臉皮裡透出一點薄紅,在這昏暗的月光下一照,朦朧旖旎得像春情,又像勾引,欲語還休,欲迎還拒......
小江隨著腦補慢慢紅了一張臉,義正言辭道:“公子,雖然,雖然......但是我們是不可能的,你還是不要這樣了吧。”
他說罷捂著臉嗚嚶一聲跑出去,背影嬌羞,連他家公子的手腳都忘了按住。
陳琅掙開手,一臉懵逼的直起身來:“?”
他突然發什麼瘋?
腿傷癢得不行,他勉強把自己弄到輪椅上,到處翻箱倒櫃的找吃的,企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意外翻出一盒冷掉的綠豆糕。
寢宮裡沒有掌燈,黑漆漆的一片,陳琅在寂靜的深夜裡打開盒子,撚出一塊綠豆糕。
他盯著手中小巧的糕點,忽然想起來自己曾經也愛吃這個,在他小的時候。
他所在的那個福利院以前挺窮的,因為資助的人不多,長時間沒有資金注入,以至於到了後期吃飯都成了一個問題,院長每天都出去外麵尋找各種社會愛心團體及愛心人士的幫助,為此早早禿了腦袋,一天到晚愁眉苦臉,隻有看到孩子吃飯讀書時才會略微露出一點欣慰的笑容。
院長保證他們一天三餐能夠吃飽,偶爾一周或者兩周才會給他們發一次小零食。那是一盒很小的綠豆糕。
是那種黃色包裝,包著一層錫紙,入口即化,吃起來甜絲絲的綠豆糕。
那種綠豆糕在他小的時候賣得很便宜,兩毛錢一小盒,院長通常東省西湊,湊出那麼點錢買了整個院子裡所有孩子的份兒,然後在周五下午的時候將孩子和老師集齊在院子裡一盒一盒的發。
陳琅以前最喜歡星期五,因為可以有一盒小小的綠豆糕吃。每當他撚起一塊兒豆糕時,旁邊就會有一條小舌頭湊上來,就著他的手輕輕舔著豆糕。
他不給的話,對方就會黏黏糊糊的蹭著他的身子撒嬌,湊在耳邊發出又細又軟的叫聲,討他手裡的豆糕吃。
陳琅眼裡不自覺露出一點細微笑意,仿佛又看到了那條追上來的小舌頭,輕輕舔舐著他掌心裡的碎屑,溫順又柔軟。
“公子!”小江突兀的叫聲在黑暗裡響起,陳琅一怔,意識到自己現在還身處在尚未掌燈的黑沉寢宮之中,眼裡那點兒笑意慢慢斂了起來。
他忘了,在院長因為突發腦溢血去世之後,那間福利院就倒閉了。自那以後,再也沒人會給他發那種綠豆糕小零食吃了 。
小江跑上來,拿過他手裡的糕點:“公子餓了嗎,餓了是好事,但你怎麼能吃這個呀?”
小江誤以為他的胃終於被調理得有了些許食欲,陳琅也沒辯解自己隻是為了轉移疼痛下的注意力,看小江風風火火的讓下人大半夜的起來去熬粥。
粥熬好後端上來,陳琅被逼著喝了一點,後半夜雙腿的強烈不適終於消下去一些,讓他能夠勉強入睡,夢了一夜光怪陸離的東西,在破舊荒廢的那間福利院裡到處找星星。
可惜星星一晚上都沒有出來,這讓他醒來後就莫名有些失落,這種失落甚至影響到了小江,他坐在門檻上唉聲歎氣,望眼欲穿的說:“公子你是不是失寵了呀,你看皇上都沒有來過了。”
他在地上畫著圈圈,“萬一有一天皇上不喜歡你了,不讓禦醫來了怎麼辦?”
陳琅覺得他一天到晚的很晦氣,表情冷靜的寫下一張草紙啪一聲貼他腦門上,自己推著輪椅轉身就走。
小江把腦門上的紙摘下來,展開,上麵龍飛鳳舞的一行醜字躍入眼簾:小嘴這麼能叭叭你怎麼不上,這麼愛和禦醫待一塊兒你乾脆求皇上給你和禦醫賜婚吧。
小江想起太醫一張花白胡子滿臉褶的慈祥麵孔,抖了抖身上掉落的雞皮疙瘩,有些惡寒:“能想出這樣絕世的好主意,真不愧是你沈硯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