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宇聲若有所感,回過頭來看著他,笑容不變,“你看什麼呢?”
廖清折猛的回神,忍不住渾身發起抖來,他知道自己今天大約是凶多吉少了,忍不住胡亂的向趙宇聲求饒:“對不起,對不起,那些年前的事情我向你道歉,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真的對不起,小聲,對不起……”
趙宇聲奇怪道:“你什麼都沒有做錯,為什麼要向我道歉呢?”
廖清折猛的僵住,隻見趙宇聲朝自己蹲下來,笑道:“你明明就是初中時期和高中時期對我最友好的一個人了,為什麼要向我道歉,你都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呀?”
廖清折嘴唇蠕動片刻,發不出聲音來,隻能看見對方那一雙黑沉沉的,空洞的眼睛。
“可是怎麼辦呀,因為即便是這樣,我還是很討厭你耶,特彆特彆討厭你,還有黃思兆,”趙宇聲掐住了他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來,直視自己:“你說這要怎麼辦呢,被鐘愛的命運之子?”
廖清折惶恐又不解,哆嗦著嘴唇道:“我不懂你在說些什麼?”
“不懂嗎?那真的好可惜,”趙宇聲掐著他下巴的力度加大:“不懂的話憑什麼你們從小家庭幸福健康美滿,一路順風順水的長大,我卻要龜縮在不見天日的小倉庫裡數著指頭過日子,挨餓,挨打,被辱,樣樣不落下;憑什麼你們的至親至愛個個陪在身邊,而我百般掩飾萬般維護,卻還是要被奪走身邊最重要的人?”
“世界意誌將我定性為反派,讓我成為你們修煉路上的絆腳石,最後還要被你們打敗,就是為了用我的悲慘來襯托你們的幸福嗎?”
“憑什麼啊?”趙宇聲喃喃,“我誤入這個世界被困了這麼久,一次又一次的殺死你們,一次又一次的被你們殺死,然後一次又一次的失去記憶,從頭再來,可是哪怕這樣世界意誌卻仍然不願意將附在你們身上的氣運分一點點給我,哪怕隻有一點點,我就能脫離這裡回去了。”
他不知從哪裡摸出一個錄像機,用愛撫愛人般的力道輕輕撫弄著相機,“明明他還在等著我啊。”
他神經質的笑了笑,衝廖清折道,“所以我真是恨透了你們。”
“世界意誌不願意放過我,還把氣運加身的你們放在我身邊來不停的刺激我,要讓我來當這個惡人,當這個反派。”
“那我當然要如它的願,不能放過你們這兩個氣運之子啊…”
當兩人到達那處斷崖之時,天邊的太陽已經漸漸西斜,海麵蕩漾著粼粼微光,那溫暖的顏色仿佛在太陽難得顯露的溫柔之下鋪滿了整個世界,如此歲月靜好。
趙宇聲將廖清折扔在崖邊,看了看時間,“你說黃思兆大概什麼時候能找過來呢,會在落日之前嗎?”
廖清折沒出聲。
“那我就等等吧,如果他在天黑之前還沒有找過來,”趙宇聲指了指斷崖下的海麵,“那這裡就是你的歸宿。”
他說完就坐在崖上欣賞著日落,海風拂過他的臉頰和額發,夕陽映在他瑩白漂亮的臉上,趙宇聲愜意的眯著眼,良久之後海風停了,他睜開眼,自顧自的小聲對著虛空道:“哥,再摸摸我好不好?”
空氣當然不會回答人的問題,他對著虛空靜了許久,然後有些失落的低下頭去。
當太陽的最後一絲餘暉消失在天際,趙宇聲幽幽道:“看來他確實來不了,真是可惜。”
他將廖清折拽到斷崖邊,輕輕一推:“那就再見啦。”
身體快速的下降,失重,好像整個人都被虛空無聲的攥緊了,連氣都喘不過來,隨後啪的一聲巨響,他落入水裡,五臟六腑都被震了一震,因為手腳皆被捆住了,整個人都在水中緩慢的往下沉。
好難受,呼吸好困難。
眼看裡海麵越來越遠,廖清折的意識也在跟著慢慢下沉,就在他目光裡的一絲白光就要消失的時候,海綿忽然又跳入了另外一樣東西。
好像…是個人……
那個人影不停往下,努力撥動著海水遊到他的身邊,隨即一雙唇堵了上來,給他渡氣。
廖清折心裡一跳,是黃思兆。
他明明病還沒好,怎麼能趕到這麼危險的地方來救他!
廖清折微弱的掙紮起來,而黃思兆在水中費勁的給他解開手腳上的繩子,他似乎嗆了一口水,憋著氣給廖清折把繩子都解開,拉著他往礁石上麵遊。
廖清折不會遊泳,靠黃思兆自己一個人來帶動兩個人在水中的重量,他擺動四肢的速度越來越慢,廖清折察覺到了,想彆開對方攥著自己的手,但黃思兆卻死死抓著不放。
當最後一絲力氣用儘,黃思兆勉強伸手夠到了礁石,猛的一把抓住,將廖清折托了上去,最後力竭的幽幽落回水裡,廖清折一離開水麵就止不住眼淚,大哭著一把抓住了黃思兆冰冷的手,四肢沉重至極,不知用了多久才勉強把他拉了上來。
黃思兆麵色青白,咳出一口水後便再也沒有動過。
廖清折哭著抱上他不停往礁石的高處挪,避免漲潮把他們淹沒。被上漲的海水追了一路,最後在他們到達礁石頂點的時候,海水淹沒到了他的腳踝。
趙宇聲低頭看他們被逼到絕境裡,坐在斷崖上麵樂不可支。
可是沒辦法,那兩位畢竟是主角啊,在海水漲到他們膝蓋的時候竟然已經不再漲了,反而慢慢的褪下去一些,又露出一些裸.露的落腳處。
廖清折忙把黃思兆放下來抱在懷裡取暖,不停的探他的額頭和鼻息,眼見對方氣息越來越弱,他又忍不住低聲乞求和流淚,摩挲著懷裡人冰涼的臉頰和手掌。
正當他被逼入絕境無計可施之時,頭頂一個黑影以他猝不及防的速度籠迅速罩下來,下一刻結結實實的落在他麵前那凹凸不平的礁石上,廖清折察覺到有什麼溫熱的東西濺出,濺落在自己的臉上,身上,還有衣服上。
他的大腦停機一瞬,顫抖著嘴唇,借著月光往下看,礁石上麵目全非的趙宇聲正以一個扭曲的弧度看著他,唇角若有若無的含著一絲笑意,血液從他的身體裡流出來,流到礁石和海水裡,又不停的被起伏的海水反複衝刷,直到他的屍體被海水帶走,沉入無邊的海域之中。
他從上麵跳下來了,就這樣故意死在他麵前。
巨大的衝擊讓廖清折直接失了聲。
第二日他被人找到的時候已經在礁石上待了一天,警方順著他被綁架的痕跡一路找過來時他已經躺在礁石上被太陽暴曬了一天,因為脫水而暈過去好一陣了。
趙宇聲死了,黃思兆也沒能救回來,最後隻剩下他自己一個人,因為巨大的刺激而變得精神不正常,就這樣渾渾噩噩的度過一年兩年,五年十年,期間總有人試圖順著他來找回那些已經死去的人。
那個名叫張雙的男人每年都會來找他,向他詢問自己秋哥的下落,他說秋哥不見了,他後悔背叛了他,不應該讓彆人來為自己的懦弱無能來買單。
最開始廖清折不搭理他,可是到了後來這男人總是在他身邊念叨秋哥小時候,他們兄弟個人如何一起度過最艱苦的童年,他秋哥帶著他走出福利院,為幾個人謀落腳,找工作,那些樁樁件件的小時候被他反反複複的拎出來念叨,廖清折覺得很煩,於是對他說:你秋哥早就死了,在你把他賣給趙望北的時候,他就被他拿槍給打死了。
張雙的念念叨叨一頓,那一瞬間就像隻被卡住了脖子的鴨子。
廖清折覺得他的樣子很好笑,於是裂開嘴朝他笑道:我那時候聽到了聲音哦,砰的一聲,真的好響呀。
他的目光挪向張雙後麵的李樹身上,漠然的收回視線,不管身後紅著眼眶打起來的兩個人,回到了自己的病房之中。
然而病房外還有一個女人在等著他。
廖清折撇撇嘴,覺得有點累:“你們真的都好煩哦,為什麼老是找我要死人的下落,我怎麼知道他們死了以後會去哪裡呢?”
蘇雨等在門外,夾著女士香煙的手指顫抖了一下。
“你,”廖清折指著她,“你是最煩的那個,都說了不要再來找我啦,趙宇聲真的死掉了,他還把他爸爸推下去喂了魚,你不信我還有什麼辦法呀,小時候他被綁架了也沒見你有這麼緊張過他呀?”
蘇雨捂住嘴,聽見他繼續往自己的心窩子上戳刀子:“就是砰的一下,”他做了一個動作,說:“他就這樣從上麵跳下來,然後摔得稀巴爛啦,他一直念著他那個哥哥呢,哪裡還會想得到你呀?”
他笑得燦爛:“反正他們都死了,你也不要再來找我了好不好?”
蘇雨那天一句話沒說,捂著心口離開。
到了最後,已經沒有人再來看他了。廖清折自己一個人在病院裡麵度過了一年又一年,最後他從窗縫裡麵扣出自己藏起來的刀片,歎了一口氣,“黃思兆,我真的撐不下去了,你救回來的命我不敢不珍惜,可是……”血緩慢的從皮膚裡流出來,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可是……你就當我任性這一次吧,好不好?”
一晃眼,原來我已經這麼老了。
真的好想再見見你啊。
【叮~世界意誌介入失敗,主線人物已全部死亡,該任務世界即刻起將永久關閉,時間線不可回溯,所有緩存數據關閉完成後將自動銷毀,正在進行登出操作,請宿主與係統切勿強行滯留。】
【係統編號,8485,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