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看到江墨舟是什麼時候?
大概一個月不到吧。他被人追,來店裡躲避,那時候雖然狼狽了一些,但還是和初見時一樣,年輕檢察官的銳利朝氣絲毫不減。
但二十來天過去,江墨舟整個人仿佛變了樣。
朝氣蓬勃的年輕人眉宇間染上了沉鬱,渾身洋溢的正義與陽光也仿佛隱藏了起來,就好像一把鋒利的新刀徹底失去了光澤。
“你怎麼了?”
江墨舟坐在窗邊的椅子上,喝著宋秋暖的茶不說話。
“你這裡,有沒有賣隱身的藥?”說完,他自嘲般笑了一聲,“我實在思緒全無,隻能來碰碰運氣,你就當我胡說八道。”
宋秋暖卻並不覺得他的要求有什麼稀奇,很自然地回答:“當然有。”
江墨舟的眼睛猛地亮了起來。
宋秋暖仿佛看見了當日在法院初遇的江檢察官。
“有初級的降低存在感的藥,吃下後,隻要有人和你站在一起,人們的注意力隻會集中在你身邊的人身上,永遠記不起當時還有誰在那裡。有高級的直接隱身藥,吃下後會徹底隱藏身形,但有時效,藥效不過,想要立刻消除隱身狀態也是不行的。”
江墨舟激動起來:“兩個都要!”
宋秋暖去拿,遞過去後問:“辦案需要嗎?”
江墨舟遲疑了一下,才說:“我接觸到了一個大案子,但希望渺茫,現在隻能自己私底下調查。”
宋秋暖看他這模樣大概也猜到了案子不容易,或者說,這個案子很沉重。
“這個藥店你也了解了不少,若是有需要,可以找我。”
江墨舟麵色微鬆,勾起一個微笑:“嗯,謝謝。”
他買了藥但沒立刻走,而是坐在那,望著窗外前方的大樓怔怔出神。
宋秋暖見狀,拿起邊上的毛線繼續編織她的小玩偶。
當她把老虎玩偶的腦袋塞了棉花封口,抬眼發現江墨舟不知何時把視線轉到了她這邊,正盯著她看她做玩偶。
“你喜歡娃娃?”他問。
宋秋暖捏著老虎圓圓的腦袋看了看,笑:“給未出生的侄子侄女做的,看到我媽給孩子織毛衣想起來,我這個姑姑也得事先準備點禮物。”
“你和哥哥感情很好。”
宋秋暖沒回應,隻說:“閒來無事練練手而已。”
江墨舟忽然說:“何燕的案子要開庭了,何燕不接受和解,嫌疑人大概會被判三到四年。”
宋秋暖問:“是不是最多也就這樣了?”
江墨舟點頭:“何燕可以提起民事賠償訴訟。”
宋秋暖:“她可能不會,和這件事相關的所有糾纏對她來說都是痛苦,能走出來便不容易了。”
江墨舟問:“何燕現在的心理情況還好嗎?”
“挺好的,願意主動去做心理谘詢了,等案件結束,說要去找工作。”說到這,宋秋暖便歎了一口氣,“這種事情對受害人的心理傷害太大了,何燕身上被破壞最嚴重的,是對人的信任感。”
江墨舟沒有出聲。
宋秋暖抬眼看過去,就見他又看著桌麵出神了,眉宇間的沉鬱似乎又濃了一些。
“你在辦的事情危險嗎?”宋秋暖一邊織老虎的身子一邊問,“上次給你的金創藥試用裝用完了沒,再拿一盒吧,我看你這樣,心裡提心吊膽的。”
江墨舟回神,聽到她說的笑了一下:“剛才是想說來著,一想到這個價格,就猶豫了,我這個粗人,還是普通紅藥水用用算了。”
宋秋暖搖頭,瞥了他一眼:“小傷口隨便刮一點就行,這一盒藥很經用。你一個公職人員,不差這點錢吧?關鍵時刻保命的。”
說到這,她想起什麼:“哦對了,我還有個更好用的,真的能保命,就算是將死之人,吃了也能留一線生機。你們查案不是總遇到重要線人眼看著找到了,卻隻剩下最後一口氣?你買這個回去,保證以後沒這個煩惱。”
江墨舟噗嗤笑出來:“你當電視劇呢?”
宋秋暖織玩偶的間隙投過來一個眼神:“笑出來好看多了,一晚上苦大仇深的。”
江墨舟一呆,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才知道她故意逗他玩的。
“你說得也對,有些錢不能省,再給我拿一盒金創藥吧。”
說完,卻見到宋秋暖把剛織完的那部分都拆了,好奇問:“怎麼拆了?”
宋秋暖扯了扯剩下的小半給他看,江墨舟看了半天沒看出來這是個什麼,像餅又不像。
宋秋暖扯扯嘴角:“我想織個圓柱體來著……”結果織得像個大碗……
江墨舟握拳抵在唇上,視線連忙瞥向外邊,免得忍不住笑出聲。
宋秋暖知道他在忍笑,翻了個白眼放下東西:“笑吧,彆憋著。”起身去給他拿藥。
等她走遠了,江墨舟這才鬆開手,大大笑出來,實在是意外,原來總是淡定從容的宋秋暖,也是有不會不懂的東西,還會因此一臉窘迫。
從無憂藥房離開的時候,江墨舟心情比來時輕鬆了很多,沿著夜色中的街道往前走,走到十字路口處,他仰頭看著前方湖市著名的華耀酒店大廈炫彩的霓虹燈,心卻在七彩光芒中不斷不斷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