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不一樣呢?一個鼻子一張嘴的,大家都一樣。”
“你明知道我在說什麼!阿爾,先不說那人名聲怎麼樣,隻說他的職業……”
“職業又怎麼了?”
“沒怎麼,但你讓一個過氣的搖滾明星,站到劇院舞台上,這不合情理。”
“如果事事都要合情合理,那我也不站在這兒了。”
“什麼意思?”
“先生,難道您覺得,一個貧民區窮小子成為劇作家,這是很合情合理的一樁事嗎?”
“唔……”
“試試吧!既然咱們圈子裡找不到合適的人,為什麼不試試圈外人呢?”
阿爾很急切地想要說服他。
也許在米爾森先生看來,讓一個大眾流行圈中的搖滾明星跑來唱音樂劇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搖滾明星的氣質太現代、太流行了,搭配“雖發源於古典歌劇,但隨時代變遷,為迎合觀眾喜好,已經添加了歌舞表演,可仍頗具古典韻味的唱腔和舞蹈”的音樂劇,這似乎有點兒像是給汽車裝了四個不配套的輪子,一定會不入的。
但有著上輩子記憶的阿爾卻知道,觀眾是絕對可以接受這種藝術形式。
事實上,音樂劇的世界遠比任何一個人所能想象的都要包容得多。
在後來,當好萊塢的電影和電視越來越發展壯大,開始瘋狂衝擊百老彙,擠占演藝市場的時候,無數先鋒劇作家和戲劇製作人開始了窮則思變的不斷創新,芭蕾、倫巴、黑人爵士、華爾茲、說唱……乃至搖滾、電子樂,隻要能想到,它無所不容,無所不包!
於是,數不儘的嶄新元素帶著無與倫比的清新活力和旺盛生命力,被一口氣地注入其中,生生開辟出一個嶄新世界,從而讓音樂劇徹底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在那個時期,跨界表演根本就不是什麼新鮮事了。
流行歌手、電影電視演員,哪怕脫口秀主持人呢,隻要他們想,且願意下功夫,跑到百老彙舞台上來過戲癮的,真是屢見不鮮。
想到這裡,阿爾又有了一個新創意。
既然有上輩子的記憶證明搖滾音樂劇是能夠獲得成功的,那為什麼不乾脆大膽地在這部劇中也嘗試著加一點兒搖滾元素?說不定,搖滾音樂叛逆和對社會的反抗意識,正適合自己的這部《好色之徒》呢!
但他現在不敢直接說出來。
選一個搖滾明星當男演員就算了,還要在劇裡搞搖滾唱法,米爾森先生隻怕要當場嚇死。
所以,他隻從演員的角度進行鼓動說:“音樂劇的演員也不是都在一開始就從事這行業的啊!他們以前的出身也是各行各業都有,不過是後來轉行。比起那些端盤子洗碗的人,這位搖滾明星起碼在唱歌方麵沒問題,而且,還算有豐富舞台經驗的啊!”
這麼一說,米爾森先生也覺得有理了。
阿爾舔了舔有些發乾的唇,繼續鍥而不舍地說:“我有一種直覺,這次能成呢!再說,如果不試試,難道還要繼續等下去?每耽擱一天要多花多少錢啊!”
最後一句話成功說服了資金並不算充裕的米爾森先生。
他終於同意試一試。
阿爾歡呼一聲,撲過去就給了米爾森先生一個大大的擁抱:“相信我,先生!”
然後,他鬆開手,一邊倒退著往出走,一邊眉飛色舞地說:“我們肯定會成功的。到時候,我就是知名劇作家,您是知名製作人……”
米爾森先生好笑地望著他活蹦亂跳的樣子,一時間也被年輕人的激情所打動,竟真覺得這次會成功了一般。
阿爾吹完了牛逼,便兔子般地拔腿就跑,真是一分鐘都不多等,急不可耐地要跑去找自己選的男主角。
然而,大概真的是好事一波三折……
他一找就找到了警察局。
據說是搖滾明星當街挑釁警察被逮捕,吃飽了撐的吧?
行,很搖滾。
阿爾去的時候,還沒見到正主,卻先遇上了前來保釋自家混賬老父親的蘭迪帕文德。
因為等的是同一個人,兩個少年就一起站在了警察局的接待室裡,現場氣氛十分安靜。
蘭迪一頭金色的長發被紮成了個馬尾,大海一樣的深藍色眼睛好奇地盯著阿爾看,像是看什麼稀罕玩意兒一樣。
阿爾有些尷尬,搞不明白他是怎麼回事。
直到蘭迪率先開了腔……
他是白種人的標準膚色,抬手很隨意地將一撮金色碎發彆到了耳後,白皙的皮膚在深色襯衫的映襯下幾欲勝雪,而嗓音大概也是繼承自他的歌手老父親,很是低沉好聽:“我沒想到還有人願意用他。”
“為什麼這麼說?”
阿爾有些疑惑:“我聽過帕文德先生的歌,他唱得很激情、很真誠,也很好聽。”
“那老東西也隻剩這麼幾個優點了。”
蘭迪又微微笑了笑,做出一個阻止的手勢,很不客氣地說:“彆和我說什麼要尊敬父親一類的廢話了,他早就過氣了,現在還被樂隊開除,已經是一灘爛泥了。不是我說話難聽,上帝作證,我說得句句屬實,不信你儘管去問他,他自己也會承認的。至於說,你請他去演什麼老掉牙的歌劇……”
“是音樂劇。”阿爾糾正了一下。
“好吧,反正我挺高興他還能再找個工作的。對了,你們計劃出多少錢雇他?”蘭迪開門見山地問。
“啊?”阿爾似乎沒想到這個問題。
在他想來,自己今天隻是來提出邀請的,接下來應該還有麵試什麼的一類環節,等一切都妥當才到談待遇的階段。
可眼前這位極漂亮的少年卻似乎已經等不及想把親爹給揮淚大甩賣了。
他用不怎麼熟練的語氣開價:“這麼著吧,每周二百塊管吃管住,我保證讓他和你簽合同。”
這是親兒子嗎?
實在料不到這麼個發展,說實話,阿爾第一時間有點兒懵了。
但貧民區出來的孩子,討價還價是本能。
所以,一進入這種“專業領域”,沒等他大腦正式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已經條件反射地衝口一句:“一百吧,二百可太貴了。”
蘭迪沉默地站在那裡,用那雙藍眼睛惡狠狠瞪視了他好一會兒。
直到阿爾開始懊惱自己適才的行為:“呃,抱歉……但,那個,新人演員的待遇一般才五十……哎,我不是說你爸爸是新人,我是說……不滿意的話,要不……”
這位賣爹少年突然氣勢洶洶地衝過來。
他一把抓住阿爾的手,舉起來,強製地來了個擊掌,一副你休想後悔的架勢,大聲宣布:“成交!”
阿爾一瞬間有了種“衝動購物”完的後悔感覺。
被親兒子嫌棄成這樣的人,到底會是個什麼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