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二合一】(2 / 2)

景星闌噗嗤一聲笑了。

“這麼果斷嗎?”他的聲音中帶著淡淡的笑意,“你們的文校長,可也是這家協會的榮譽副會長呢。”

喬鏡理直氣壯道:“我是左向庭的學生。”

景星闌被他嗆得咳嗽了一聲,控製不住的低低笑了起來

說實話,他真的經常會被喬鏡可愛到。

對於這一點,他也很苦惱——

明明都是二十來歲的成年人了,怎麼就能這麼可愛呢?

而由於晏河清的遲遲不回複,那個新文化協會似乎明白了他們不是一路人,在此之後,也並沒有繼續聯係喬鏡。

但內部成員卻多有不滿,有的覺得晏河清此人太過狂妄,自詡清高,明明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晏河清絕對是支持新文化改良的,卻還看不上他們,連封信都不回,難不成,是覺得自己有了點兒名氣就高人一等嗎?

還有的認為,雖然晏河清寫的是白話,但說不定他的思想其實更偏保守派一些,證據就是他在《眾生渡》中對儒釋道三教隻言片語的正麵描寫——而對於他們這些主張廢孔滅道的人來說,這簡直就是食古不化的老頑固!

原本他們給晏河清的評價大都偏向讚美,覺得他肯定是個才華洋溢的年輕人,還有不少人曾在集/會上公開推薦他寫的,還給晏河清冠了個“先鋒人士”的美名。

誰也沒想到,就在這短短幾天內,協會內部對他的風評就完全變了個樣。

但凡有人提起晏河清,必是一臉憤然之色,認為他是“新文化的叛徒”、“半隻腳還在舊世紀的老古董”,年紀起碼五十往上走,甚至有個彆激進人士直接聲稱,《生不逢時》其實是晏河清的自傳,他本人就是那個窮困潦倒的秀才,隻不過因為貴人賞識才能繼續文學創作而已,不值一提。

事實上是來自一個世紀後的喬鏡:“…………”

不過,如果他真的知道這群百年前的文人們居然叫自己“老古董”,那喬鏡除了在內心打出一串省略號之外,似乎也沒有彆的可說了。

幸好,這陣風聲暫時還沒傳到他的耳朵裡。

身為協會的榮譽副會長和京洛大學的校長,儘管文春秋平日裡很忙,沒空出席那些大大小小的活動討論,但一些應酬自然是免不了的。

像是協會組織的活動,他偶爾也會去參加一兩次露個臉,順便和其他人交流一下關於最近國內文壇的新鮮事。

這次他去出席的是一場宴會,除了文春秋和一些新文化協會的高層外,在場還有不少政界的名流、財力雄厚的大商人和交際花,可以說是檔次非常高的一次宴會了。

明亮的西洋水晶燈下,男人們有的穿著西裝,有的穿著長衫,女人們則大多是旗袍和長裙的搭配,附以珍珠項鏈或翡翠耳環點綴,名貴的珠寶首飾在燈光下熠熠生輝。他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彼此言笑晏晏地交談著,時不時舉起手中的酒杯互相致敬。

其中,還有一位戴著金絲框眼鏡、一副社會上流精英打扮的年輕人正站在大廳中央,言辭激烈地向人們訴說著自己的救國主張:“若是想救如今的華夏,就必須摒棄一切舊事物,拋棄幾千年之傳統糟粕,全麵西化!否則亡國之日將至矣!”

文春秋笑著歎了一口氣,對這個年輕人的發言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但其實他心裡也是有一點認可的,隻不過到了這個年紀,已經不再像是年輕人一樣,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強調自己的思想觀點了。

他隨手拾起手邊碟子裡的一粒花生米丟進嘴裡,望著四周擺放的西洋鐘、青花瓷和牆上那副巨大的文藝複興風格油畫,東方文化和西方元素在這間百來平米的大廳內碰撞交融,組成了一副既矛盾又和諧的畫麵。一如這個巨變的時代。

“文校長,彆來無恙啊。”

正當他看得出神時,不遠處一道笑意盈盈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文春秋回過神來,看著來人,他立刻撣了撣長衫上的灰塵,正色道:“許久不見,王參謀身體可好?”

王參謀背著雙手,笑了笑走到他身邊:“就那樣吧,不好不壞。不過我看文校長您的氣色挺不錯的樣子,果然是最近有什麼好事嗎?”

文春秋聽他話裡有話,不禁微微皺眉,疑惑道:“王參謀何出此言?”

王參謀露出一臉“你還給我裝”的不讚同表情,看著文春秋搖了搖頭:“文校長,您這可就不厚道了,明明是您教導有方,桃李滿天下,怎能如此謙虛呢?”

他說著,還伸出手,拍了拍一臉茫然的文春秋肩膀,意味深長道:“果然,不枉我當初在總統麵前力薦你來當京洛大學的這個校長。看看,這才幾年?京洛大學是人才輩出啊!”

文春秋聽得一頭霧水,但勉強從王參謀的話裡提取出了他想表達的意思,好像是誇他會教學生?

他哭笑不得道:“您就彆跟我打啞謎了,您也知道,我隻是個搞教育的,雖然在政界也算有些人脈,但畢竟不敢涉及太深。您就直接告訴我吧,是不是哪個學生犯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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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能叫犯事兒呢?”王參謀大驚小怪道,“不是,文校長,您是真不知道這事兒?”

文春秋一字一頓道:“當真不知。”

“咳,”王參謀忽然咳嗽一聲,湊到文春秋耳畔壓低聲音問道,“晏河清,這個人您知道吧?”

大概是沒想到會從王參謀嘴裡聽到這個名字,文校長微微蹙眉,點了點頭。

之前他寫信寄給報社,本以為晏河清就算拒絕邀請,也至少會寫一封回信說明自己的情況。

然而連著幾個月的時間過去了,文春秋連張郵票的影子都沒看見。

饒是他脾氣再好,也覺得這個年輕人未免是太過狂妄不知禮數了一些。文春秋倒也不是倚老賣老,但是無論如何,對於在文學方麵的前輩,最起碼的尊重總該有吧?

因此,他隻是語氣淡淡地問道:“您提到晏河清,難不成是他想要托您給我帶話,打算來京洛大學任教了?”

王參謀:“啊?可他不是你們學校的學生嗎?”

兩人站在大廳的角落裡大眼對小眼。

幾秒種後,文校長終於反應過來了。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連聲問道:“什麼?您剛才說什麼?晏河清是京洛大學的……學生?”

“是啊,”王參謀說,“這事兒不止我一個人知道,如果文校長您不信,也可以找人去政府裡問問。雖然知道的人不多,但還是有那麼幾個的,聽說好像是一個姓喬的年輕人?”

他端起香檳,好奇地問道:“文校長,您有印象嗎?”

一聽說晏河清的真名姓喬,文春秋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之前在左向庭辦公室內看到的,那個靦腆沉默的黑發青年。

但他很快就恢複了正常的表情,苦笑著朝王參謀搖了搖頭:“老朽確實不知。唉,這些學生現在一個個都膽大包天,什麼事兒都敢惹,什麼東西都敢寫,我這個當校長的也很頭疼啊。”

頓了頓,他忽然正色朝王參謀微微欠身:“王參謀,晏河清的真實身份我待會兒會自己去求證的,但是如果他當真是老朽的學生,還請您……”

“嗨呀,文校長你這是乾什麼?”王參謀擺擺手道,“行行行,知道你愛護學生心切,放心吧,晏河清隻要不惹什麼大事,在我能力範圍內的,都會順手幫幫忙的。”

文春秋能聽出他的言下之意,但也知道,王參謀身居其位,能給出這樣的保證已是實屬不易了。

在宴會結束後,他親自把王參謀送上車,末了抬頭看了看天色,最終還是決定不坐人力車了,直接腿兒著回去。

最重要的是,他得好好想想,究竟拿這個晏河清怎麼辦。

文春秋走在回學校的路上,這個穿著灰色長衫、其貌不揚的小老頭雙手背在身後,一路走一路琢磨著,臉上表情變幻莫測,但最終定格在了夾雜著幾分無奈和驕傲的自豪上。

好哇,他心想,好個晏河清!

怪不得信寄出去了那麼久也沒有個回音,原來是因為這樣!

文春秋換位思考了一下,要是自個兒接到這樣的一封信,肯定也是糾結到腸子打結——他是回複好呢,還是不回複好呢?

而且他現在已經基本上確定了,左向庭看上的那個年輕人,大約就是晏河清本人。

其實喬鏡當時在辦公室裡看到那份《東方京報》時露出的異樣反應,就已經再明顯不過了。隻不過文春秋從來沒往這方麵想過,也沒料到晏河清居然能這麼年輕,竟然還是個學生。

最重要的是,他相信玄華的眼光。

——能被他看中的年輕人,不說彆的,才華肯定是同齡人中一等一的優秀!

文春秋越想越替老友高興,原本心裡的那點兒疙瘩也徹底解開了。

但這並不代表,文春秋就不打算找喬鏡的麻煩了。

眾所周知,逗小孩是天底下所有年長者的愛好,文校長自然也不例外。

這一路走來,他已經想出了一個絕妙的注意,到時候他甚至都不用主動開口,這位喬同學肯定就會乖乖如實招來。

等明天,文春秋笑眯眯地想,自己就去找當事人試驗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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