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國有句老話,吃了飯好辦事。
這凡是求人辦事幫忙,有求上門,總得吃了飯過了酒才好開口。
既然這洛家丫頭讓吃飯,那便先吃。陶典心裡想著,早餐的味道都不錯,讓他來嘗嘗這幾道曾經名揚京城海外的招牌菜,她這個傳人做的怎麼樣。
香酥雞,筷子輕輕一扒,陶典直接夾了一塊的雞肉。上桌時候雖然看著是金黃的整雞,但實際上已經是剁好了的,剁好之後又拚成了整雞的形狀,十分考驗人的手藝。
一份上好的香酥雞,上桌的時候已然無需任何的蘸料。
隨意地夾了一塊雞肉,雞皮炸過輕薄極了,一口咬下去,脆而帶著雞油的香氣。
醃製過的雞肉先整再炸,外皮帶著焦酥乾香,吃在嘴裡是無比入味的軟嫩酥爛,清甜鮮美的雞汁在舌尖上律動,這一口香酥雞,無可挑剔!
身為一名老饕,對於這道魯菜經典香酥雞,陶典深知要做出如此美味之難,難在醃製,難在蒸製,難在油炸火候的控製,知名的魯地館子能做得上好的也不多。
可眼前的這一道香酥雞,堪稱極品!
便是洛亭老爺子在世,做出來的味道怕是也和眼前相差無兩。
陶典喝了口水去除嘴裡的味道,麵色不變,筷子已經伸向了青蝦卷汆。
青蝦隻剩了蝦身蝦尾,紅白相間的身軀帶著豔紅的尾巴。蝦肉與蝦尾的勾連緊密,看起來就是肉質緊實的好蝦。
一隻蝦入口,純鮮之味,不過如此。蝦肉吃起來十分的鮮美,吸足了
蝦頭蝦腦的高湯,醇厚中又帶著青蝦獨特的清甜,原湯原味,本味至極!
而這道菜中的兩點不止於此,還有筍,與那獨特的糟薑片!
入蝦湯的糟薑片早已化去了一身的辛辣,酒香與鮮香裹著微微的辛香入口,獨特至極。
即便這道青蝦卷汆的做法與鳳尾蝦,湯大玉其他現代的普遍做法極為相似,可這糟薑片卻是洛家樓這道菜最關鍵的一絕,無可取代。
青蝦與糟薑片入肚,陶典的心情尤為複雜。
如果早幾年這姑娘接手洛家樓,怎會落得如今這樣。
水龍子屬於湯菜,小盅肉丸湯,但又帶著單獨的蘸料碟,這也是一絕之處。
圓頭圓腦的小肉圓子,不像是獅子頭,也不像四喜丸子,本身沒有濃油赤醬,卻需要另一道蘸料配合,才能更加凸顯它的味道。
肉圓子的表麵光滑極了,用筷子夾住,蘸在碟子裡的山葵汁子入口,陶典蘸著的有些多了,肉圓嫩滑帶這些醇香,蘸汁清辣爽口,剛好抵消了那一份的厚重,吃起來清透許多,又格外的利口。
陶典繼續喝水,這道水龍子,梁王府也上了這道招牌菜,羅庸將那肉圓子的內餡改過,吃起來肉香更足,但搭配著獨門汁子卻不合了。
但眼前的這一道水龍子,可以說是相輔相成,互相成就。
三道招牌秘製菜,若讓陶典來品評,便是洛家樓全盛之時,她這一手都是當仁不讓的主廚。
他還沒有再伸筷子,洛櫻已經把醋筍推到了他麵前。
陶典伸了筷子,洛家樓的醃醋筍呀,這是多少老饕念念不忘的那一口。
菜名叫醋筍,光是看著都以為是用醋來醃製的,京城的這些“吃主兒”沒少在私下裡研究過到底是怎麼醃出來的這個味道。
可多少人怎麼實驗都醃製不出來洛家樓的那個味道,直到洛家樓倒閉,依然是無人知曉,一直都是未解之謎。
這醃醋筍的秘方,連羅庸都不知道,隨著洛亭老爺子的離世,仿佛就如同那些不傳之謎一般,徹底消失在了世上。
洛櫻此刻若是知道陶典的想法隻怕會失笑,這醋筍真不費什麼工,隻不過雖然叫了醋筍的名頭,做法卻與醋沒有半點關係。
這醋筍可廢料,要用上好的毛筍扁筍,先用筍湯混了糖霜白梅,再加上薑汁調和好,之後放入竹筍進行醃製,全程沒有醋。
陶典夾起一塊醋筍,本應玉白的竹筍染了一層濃色,帶著幾分的透亮,還有那聞起來的淡淡酸香都和記憶裡的醋筍一模一樣。
一口咬下去,筍子吃起來極為清脆,咬起來不費力,十分的嫩,酸中帶甜,還有著些許的辛辣口感,清甜筍香與若有似無的梅香四溢,就是這個味兒!
陶典強忍著夾第二塊的衝動,他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向坐在父女二人對麵的年輕姑娘。
“陶叔叔,我姓洛名櫻,祖父洛亭。”
“這菜可合您的口味?”
洛櫻這一席話說出來,陶典可算是“終於等到你”了。
從看到桌子上菜的那一刻,四樣能夠代表洛家樓全盛時期的菜品,正明明白白地告訴陶典,我就是你想的那個人。
我知道你是誰,但咱們吃完這頓飯再說話。
請陶典來吃這頓午飯,是試探,是邀請,是請其品嘗評定與選擇。
他吃的滿意了,飯後所談自然接續下來,所求何事都好說。
若吃的不合心,那吃完這頓飯也就結束,一切休提。
所謂吃人嘴短拿人手軟,更何況這頓午飯是陶典很長時間以來難能滿意的一餐,吃的高興舒服,吃到了曾經以為在也吃不到的東西,自然是無比舒心。
“很合口。”
“六年了,能夠再次吃到洛家樓的招牌菜,這醋筍的味道可讓我想死了。”陶典帶著幾分感歎說著。
洛家樓名菜眾多,可他偏偏獨愛這一口每桌贈送的醋筍,他們家老爺子更是喜歡用醋筍下酒,能再吃到,實在是太好了。
“洛家丫頭,你既然叫了我一聲叔叔,我就把你當侄女說話,你把這洛家樓的牌子打在這北城,心裡是怎麼想的?”陶典明知道她有所求,但被這頓飯勾的心癢癢,自己先問了出來。
“官方非遺‘洛家菜’傳人的申請,我還需要一位證明人。”
陶典的眼神一震,如今非遺“洛家菜”的名頭掛在梁王府羅庸身上已經五年。
一名非遺傳人失去資格,傳人易手,她這是要直接扒了羅庸的皮!
陶典看著她把醋筍的小盤子往回撤,連忙正色開口。
“你也是看著長大的,侄女說話叔叔哪有不幫的道理,證明就包在我身上了。”
洛櫻又快速地把醋筍盤子推了回來,“那就多謝陶叔叔了,您喜歡這醋筍一會我給你裝點帶走。”
陶典一喜,還有這待遇了?
大侄女沒白認啊!從前在洛家樓吃那麼多次也沒給帶走一包。
下一秒,就聽被晾在一邊的閨女陶然涼涼開口:“帶走啥啊,現在擱著住酒店也沒地方放,還是過來吃吧。”
陶典的笑容一滯,閨女說的對啊,這是北城不是京城,不在家,帶回酒店都沒法吃。
到頭來還是得過來才能吃到,他和醋筍的緣分,難道天生如此,總是要經曆分離?
不過話說回來,這大侄女廚藝這麼好,怎麼隻做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