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寧被帶走的瞬間, 暗衛立刻去尋了趙王,但總要些時間。
帳篷內皇後臉色不佳, 她一夜未睡, 費儘心思調解何、馬兩家的關係, 收效甚微。
起初她也憤怒, 世子是她最倚重的同胞弟弟,一朝被人害成了“太監”, 不管有心無意,那人都得以死謝罪。
偏偏後半夜,她瞥見太子目光一直閃爍, 懷疑之下逼問, 果然有內情。
先不管兒子也是嫌疑人, 就他提前把這消息同馬三兒串過氣, 皇後就氣得想掐死他。兩人彼此知根知底, 萬一和馬家鬨大,馬三兒順勢把太子攀咬出來可怎麼辦?!
父親正在怒氣上,這時候可不管什麼女兒外孫, 在父親心中, 繼承香火的嫡長子自然是最重要的。
雖說一筆寫不出兩個何,何家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和她這位皇後分裂, 但有了罅隙總是不美。
皇後想到去尋代罪羔羊, 自家人不行,難道他們仇家還少麼。
她第一個想到的,便是趙王。
趙王不好拿捏, 但他這位王妃畢竟出身尋常。
皇後很客氣,嘉寧入內後立刻轉了神色,儘量讓她感受到自己春風般的溫柔,母儀天下的寬容。
“前些日子我與弟妹有些誤會未能解開,此來特意解釋一番。”皇後準備循序漸進,“也是我這身子不爭氣,許久未好全,不能親自出宮,便讓太子代了我去王府探望,聊表心意。對了,那些東西可還夠用?不夠的話,隻讓王府管家去內務府登記便是。”
“的確不大夠。”嘉寧沉思,“雲綃隻有一匹,都製不了幾件衣裳,色兒也很少。”
皇後笑意微僵,那雲綃統共也就進貢了十匹,她作為皇後獨得三匹顏色最漂亮的,能忍痛送出一匹就很不錯了,還想索要?
“我這兒還有兩匹,弟妹若喜歡,回宮後就著人給你送去。”
嘉寧高興起來,“謝謝娘娘,我正覺得雲綃製床幔會十分漂亮,如此便夠了。”
“……”皇後假笑,“弟妹還真是心思彆致。”
她進而道:“兩匹雲綃而已,不算什麼,天下珍奇之物,儘收皇宮,要什麼有什麼。”
儼然是財大氣粗的模樣,嘉寧眨眨眼,很配合地認真望她。
果不其然,如此道了幾句後,皇後語氣一轉,“弟妹倒是個好說話的,可惜陛下這些年和六弟,遲遲不見好啊。”
“為何?”嘉寧發問,“王爺為人那麼好,連我這樣任性都能忍受,難道陛下做了什麼對不起王爺的事嗎?”
……會不會說話?皇後被問得噎住,不會說話就少說點!
“哪有這種事,一些小誤會罷了。”皇後繼續努力,“隻是六弟性子倔,多年來也不肯聽解釋,認死理,一意孤行,便是陛下想對他好,也時常尋不著地方。”
“這些年,六弟行事愈發冷酷無常,已有不少人上奏彈劾,都被陛下壓了下來。但這種事……即便是陛下也不可久壓,隻怕六弟再不悔改,為時將晚啊。”
嘉寧露出懵懂之態,似乎有所緊張。
“可惜了弟妹,被我與陛下一時點岔了鴛鴦譜。不然以你的樣貌才情,許有更好的歸宿。”
嘉寧唔一聲,不反駁也不讚同,繼續聽著。
皇後暗示,“每每想到這點,我與陛下都很為弟妹可惜,到底是我們對不住你。”
常理而言,身為皇後不可能對身為趙王妃的嘉寧說出這些話,權貴世家間的談心,不僅要效果,更要麵子。但皇後打從心底看不起嘉寧,無論年紀或出身或才識,她從未正視過這個被她和皇帝隨手一點、點給趙王的小姑娘。
所以有這番談話,不足為奇。她就差直接說,我和陛下都是喜愛你的,今後無論趙王如何,我們都會為你撐腰,保你一生榮華富貴。
嘉寧她……還真沒聽出來,隻感到皇後在明裡暗裡說趙王壞話,瞬間就興致缺缺了。
需要和誰親近,她還是能分辨出的。
皇後漸漸說到重點,“說來,弟妹也與六弟成婚兩月有餘,不知六弟待你如何呢?”
“挺好呀,王爺每日都陪我。”
“哦?我怎的聽說,六弟白日都不在府中,去向不明呢?”
“唔,不知。”嘉寧玩兒著腕上玉鐲,回憶般極慢道,“王爺太厲害了,我每日起榻都到了午時,也不知他何時起的。”
……皇後止住了咳嗽,忍不住想,這個厲害,是她想的那個厲害嗎?
這小王妃言談依然如此生猛啊,常人真遭架不住。
她乾道:“六弟確實是個大忙人……”
“說來這兩日在獵場,六弟似乎也神出鬼沒,弟妹可有察覺什麼不對?”皇後輕聲,“說來,何家曾經與他也有些小誤會……”
她已然在暗示了,嘉寧卻有點兒不耐煩,認真問,“為什麼,你們都和王爺有誤會?”
誤會並非那麼容易產生的。
“……自然是各種機緣巧合了。”皇後說著說著,實在說不下去,麵前少女怎麼都不上套,也聽不懂她各種許以好處的暗示,叫她能怎麼辦?
剛巧帳外來人,皇後鬆了口氣。
“娘娘。”薔柳小聲,“侯爺來了。”
來者正是長勝侯,他不耐煩在帳外踱步,“怎樣,查出幕後真凶了麼?”
女兒向他保證,此事馬家隻是被牽扯,幕後真凶另有其人。常勝侯勉強按捺下了怒火,沒有當場對馬三兒做什麼,可方才下人說漏嘴,竟被世子知曉自己今後可能無法再人道,當場就吐血昏厥過去。
他看著瑟瑟發抖的馬三兒,再無法忍耐,乾脆出帳質問皇後。
皇後打的是引誘嘉寧吐出趙王以保馬三兒和太子的主意,反正以往這種黑鍋,趙王也背過不少。
單說那幾個剛定親就暴斃而亡的姑娘,她們家人可是清清楚楚知道女兒是怎麼沒的,但不僅沒和皇後結仇,反而順勢把臟水都潑到了趙王身上。
當初定親最後一個女子暴斃後,其家人還去趙王府門前鬨了許久,最後差點被裡麵的護衛射成篩子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