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東宮上下除了流螢外,其餘人都撤換過了,這個“柳姬”又是誰?
觀流螢的麵色,似是對此人的出現頗為緊張。
剛開口要問,便聽前方承恩殿的大門砰地由內踢開,發出震天的聲響。
趙嫣詫異望去,隻見一名遍身綾羅的大美人闊步邁出,往階前颯爽一站,慍怒道:“趙衍!你把我支開了幾個月,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趙嫣著實嚇了一跳,不僅因為這名大美人竟敢直呼太子的名諱,更是因為流螢附耳低語的一句:
“此人便是柳姬,太子殿下所納的……妾侍。”
妾……妾?
她那柔弱不能自理,年方十五的兄長……已經有屋裡人了?
正驚疑間,大美人發現了她額上的繃帶,當即一凜。
“喂,你怎麼受傷了?誰弄的?”
她大步向前,自然地抬手去碰趙嫣的額角,卻被侍衛執戟攔在兩步開外。
大美人從未受過這般待遇,當即柳眉一挑:“不長眼的東西,連我也攔?”
平心而論,柳姬是個一眼看上去便知特彆的女子。
她的麵容甚為大氣,五官比尋常女子多了兩分異域的深邃,身量高挑健康,脂粉難掩其英氣,連聲音也是中氣十足,一點也無京中女子的纖弱嬌柔。
風風火火,美得張揚帶刺。傳聞中的“恃美而驕”,大概就是眼前這般盛景了。
趙嫣感慨,來東宮這些時日,還真是無時無刻不驚心動魄。
不過,既是與趙衍親密接觸過的人,應對時要更謹慎小心才對。
“不小心撞到了頭,已然包紮過了,你不必擔心。”
趙嫣清了清嗓子,在流螢的目光示意下,硬著頭皮開口道,“孤有點累,先去沐浴休息了。”
柳姬狐疑地看著她。
半晌,推開麵前的長戟道:“妾伺候殿下沐浴更衣。”
眼見著大美人比自己還高上兩三寸,趙嫣忙仰首後退一步道:“不必,孤有流螢伺候。”
柳姬眼底的驚訝一閃而過,看了流螢一眼,漸漸浮現受傷的神情:“殿下以前,不都是與妾身同浴同眠的嗎?為何妾身回娘家一趟,便這般疏遠了?”
“……”
趙衍,我小瞧你了。
趙嫣剛包紮好的額角又開始抽痛起來。
“柳姬奔波數月,必是累了,理應好生休息。”
她佯做體貼,尋了個借口糊弄過去。
柳姬望著太子離去的背影,沉吟片刻,忽而問了一個不著邊際的問題:“殿下今晚,還與妾身一起登樓點燈嗎?”
趙嫣下意識看了流螢一眼,而後含混道:“不了,下次吧。”
柳姬便不再多言,目送她緩步遠去。
……
沒了聞人藺的壓迫,趙嫣難得睡了兩個懶覺,唯一頭疼的問題便隻有如何妥善打發走柳姬。
“流螢。”
趙嫣權衡許久,喚道,“你將那個柳姬的事,仔細說與我聽聽。”
肅王府,燭台影綽。
聞人藺照舊一襲暗色常服,在書案後提筆練字。
“太子今日也以頭疼為由,告假未去崇文殿。”
左副將張滄低聲稟告,多有不平之意。
聞人藺本人倒是沒事人般,眸靜如水,映著一點燭火的柔暖。
張滄琢磨著,王爺又在打什麼主意呢?
小太子先是毀了王爺的棋,這幾日又托病不見人,將王爺晾在崇文殿。更不可思議的是,素來殺伐果決的王爺也不生氣,就慢悠悠踱回府中看書練字。
主子頭頂都快生出聖人的光環來了。上次這般風平浪靜,還是在他設計夷鎮國公全族之前。
正揣摩呢,書房外就傳來叩門聲。
“王爺,孫醫仙請來了。”
說話的是肅王府的另一名親衛,右副將蔡田。
聞人藺不急不緩落下最後一筆,方直身收筆。
“備車,請孫醫仙隨本王進宮一趟。”
他審視著未乾的墨跡,接過帕子慢慢擦著指節,淡然道,“太子病痛如斯,本王身為太子太傅,也該親自登門慰問一番了。”
張滄訝然地看了眼外頭的天色。
人定時分,燈火闌珊,正是人一天中精神最為放鬆懈怠的時辰。
往常他們抄家拿人就喜歡選在此時,一逮一個準。
明白了什麼,張滄打了個哆嗦。
王爺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