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武裝偵探社才會聚集了這麼多個性不同、行事作風也大相徑庭的人們,而且每個人也都用自己的方式,將自己的分內事完成得很好。
——嗯……除了某人以外。
倒不是說太宰治任務完成得不好,而是這個人實在太會偷懶,又總是把完成委托後的文書工作甩給搭檔國木田獨步,以至於他就算能力十分優秀,經手的任務就沒有完不成的,還是會給人一種“太宰那家夥實在太不可靠啦!”的感覺。
不過那是針對日常而言。
一旦發生什麼緊急狀況,太宰治可以說是最可靠的同伴。
就像這一次,也是因為他直接找到了幕後黑手,偵探社這邊才會對福澤諭吉的狀況有些了解,而不至於滿頭霧水,都等港口afia打上門了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而且,也是太宰治提供的情報,讓江戶川亂步順利找到了喬溫,之後更是借助喬溫的力量跳出了幕後黑手給出的唯二兩個選項,直接以力破局,讓幕後黑手後續的全部算計都從這一刻起失去了意義。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
既然都已經決定好好向喬溫解釋自己的推理了,江戶川亂步也就不再像之前那麼不耐煩且不情願了。
儘管他真的很不擅長這個——因為很多事情難道不是看一眼就能明白的嗎?他為什麼要向彆人解釋這種理所當然的事情啊?
但因為喬溫是社長的救命恩人,之後……大概還會成為拯救世界的英雄,所以江戶川亂步願意遷就他這一次——當然,僅此一次。
不然還想要名偵探破例幾次?!
碧綠的眼眸完完全全睜了開開,江戶川亂步靜靜注視著眼前的喬溫,一瞬間那深邃到仿佛能夠洞察一切的目光,讓喬溫心底忍不住泛起了一絲極細微的寒意——好像自己正被人用某種能看穿一切的x光,從頭到腳仔仔細細掃描……
好在名偵探隻是盯著喬溫仔細看了一會兒而已,很快,他就重新眯起眼睛,像是已經達成了目的,沒必要繼續觀察喬溫了似地轉開了目光的焦點。
“——這個世界不對勁。”
江戶川亂步這一句話說出口,沒有任何意外,立即就引發了喬溫和彈幕的雙重震撼。
即便喬溫在接到那通電話的時候,就已經對這件事有所懷疑,但從江戶川亂步的口中,親耳聽到他這麼說,還是讓他狠狠被震驚了一把。
“要說為什麼我會這麼說的話……你應該能猜到吧?”
喬溫沒打算在這位名偵探麵前隱瞞什麼。
他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我在來之前確實有在路上做過一點推測。其中我自己覺得最接近真相的一種解釋……是亂步先生你在經曆過組合來襲、被拉進愛倫·坡的推理世界以後,終於肯承認自己並沒有什麼異能力,而隻是一個‘普通’的天才而已,於是反而發現了這個世界最為違和的地方。”
“那就是……”
“明明身為普通人的亂步先生你,卻能看見那些據說在異能者中,都隻有極少一部分人才能看得到它們身影的——”
“怪異。”
江戶川亂步用一種“你也不是完全沒救嘛”的眼神看向喬溫:
“沒錯。”
在他的“記憶”裡,他從小就能夠看到一些彆人看不到的東西。
在將這件事告訴給父母之後,那兩個人還聯手“打擊”過他:
“怎麼?這就覺得自己與眾不同了?”
“不要太自大了哦?亂步。爸爸媽媽當然也能看見那些東西。其他大人當然也能。隻是我們大家平常都裝作看不見的樣子,讓那些東西沒興趣對我們這些‘無法看見它們身影的無聊人’惡作劇而已,畢竟看得到又不代表摸得到,被那種東西纏上的話,可是很麻煩的。”
“在我的那一份‘記憶’之中,我很輕易就接受了這個說法。”江戶川亂步鼓起臉頰。
會變成這樣的原因也很簡單。
因為父母尚在、還生活在一個“平凡而普通”的鄉下家庭中的時候,江戶川亂步那對聰明而偉大的父母,為了保護還是個孩子卻天生擁有著最頂級的推理能力的亂步,讓他不會因為這份天生的才能而不容與世人,從而走上錯誤的道路,去傷害他人,同時也傷害自己,於是一直在編織著一份“亂步隻是個普通人、任何人都能輕而易舉做到你所能做到的這些事情”的,充滿愛和守護之意的謊言。
因為那兩人都擁有著驚人的觀察和推理能力,的確能夠作為完美的大人,全方麵碾壓兒時的亂步,所以亂步理所當然接受了這份謊言,當然,也就接受了作為這份謊言中的一部分的,關於“怪異”們的說辭。
“所以,直到亂步先生你發現……或者該說終於肯承認自己並不是異能者,而隻個普通人的時候,你也才終於發現了這份說辭中的巨大漏洞,並在那同時,勘破了世界的真相?”
喬溫說出了自己的最終推測。
江戶川亂步繼續鼓著臉頰點頭。
“這世上並非沒有非異能者卻能看到怪異的特例。”
他氣鼓鼓地說。
“怪異們的那位公主殿下,她的戀人,甚至還有她戀人的前女友,以及在都市傳說‘鋼人七瀨’事件中被怪異殺死的那位刑警……他們都非異能者,卻都能夠看得到怪異。”
“有種說法是,當怪異主動現身的時候,任何人都能看得到它們的身影。”
“但是,這點對我而言,卻是行不通的。”
因為江戶川亂步所見到的怪異,正是未曾主動現身於人前的那一種。
“既然確定了這一點,那麼推導出真相,就很簡單了吧?”
名偵探說著,踏前一步,毫不在意兩人之間的身高差距,仰頭直視喬溫的眼睛:
“太宰留下的電話號碼;”
“‘除妖師’這個聞所未聞、幾乎是在太宰說出這個名詞的瞬間,才好像在這世間變得理所當然般存在起來的稱號;”
“所謂的‘驚喜’;”
“不對勁的這個世界……”
“所有這些加在一起,讓我推理出了你的來曆和大致目的。”
“——這有什麼奇怪?”
喬溫:…………
被名偵探咄咄逼人逼視著的喬溫:…………
這有什麼奇怪?!
他想說這簡直哪裡都奇怪!
正常人誰會從一個“除妖師”的稱號就聯想到他是作為“救世主”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啊?
誰又會進而聯想到,他想出的“拯救世界”的辦法要依靠【書】來實現?
江戶川亂步是真心覺得這沒什麼好奇怪的,還是在練習怎樣成為凡爾賽文學大師?
可是迎著那雙翠色寶石般清澈明亮的眼睛,喬溫發覺自己一時之間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因為江戶川亂步的眼睛裡沒有質疑,沒有惱怒,沒有不耐煩,也沒有和他的語氣和姿態一樣的咄咄逼人。
有的,隻有陌生的,興味盎然的,躍躍欲試的——
笑意???
“我說,拯救世界是什麼感覺?”
名偵探笑著問。
喬溫:???
他想說你又知道了?
結果就見亂步撇了撇嘴,好像在說,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這當然不是你第一次做“拯救世界”這件事了吧?
“彆那麼小氣。跟名偵探我說說看啊?”
他催促。
喬溫心中有了某種猜測。
可是……不會吧……
他不確定地回看亂步:
“我沒記錯的話,亂步先生你的座右銘不是‘若合我意,一切皆好’嗎?”
什麼時候對拯救世界這樣的事情感興趣了?
“因為,”江戶川亂步眼睛亮晶晶的,“我還從來沒有拯救過世界呢!如果真的做到這樣的壯舉的話……”
“……的話?”喬溫下意識捧哏。
江戶川亂步恨鐵不成鋼地瞪他一眼:
“我就能賺到社長接下來至少二十年份……不!應該是三十年份的誇獎了!”
名偵探興高采烈地說。
喬溫:????
不是……他都做好亂步發出一些完全不符合他人設,但卻非常熱血、非常令人心潮澎湃,同時又心生“啊……這個人不愧是亂步先生!”的感慨的發言了。
結果就這?
就這?!
咦……?怎麼感覺這句感歎有點似曾相識……?
算了那不重要!
喬溫滿臉不可思議:
“就為了福澤先生的一句誇獎?”
江戶川亂步一臉理所當然:
“不然呢?”
他上上下下打量喬溫:
“你又是為了什麼,在做著現在這樣的事情呢?”
喬溫:“我……”
他張了張嘴,想說我是為了守護我所愛的人們存在的世界,是為了能夠見識到更多的風景、遇到更多的人,是因為好奇世界意識會送出怎樣的謝禮,也是為了讓遙遠時空另一邊的人們,能看到我健康平安、活力滿滿的樣子……
但才想到這些,喬溫就明白亂步的意思了——
每個人重視的東西、做出某件事的理由,都不可能完全相同。
喬溫覺得亂步的理由不可思議,殊不知,對亂步而言,喬溫的選擇也是他所無法理解的。
“憧憬是距離理解最遙遠的感情。”——藍染大大誠不欺他_(:3)∠)_
喬溫不再質疑亂步的動機了。
“所以……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吧?”
他做出最後的確認。
名偵探笑眯眯退後兩步。
“雖然不知道如果妨礙你的話,會出現什麼可怕的後果,對這一點我也很好奇。”
“但誰讓亂步大人是正義的夥伴呢?當然……是要站在拯救世界的這一邊啦!”
他說著,啪地打了個響指:
“那麼,就從你計劃的最初階段,開始否決起吧!”
……誒?哈?!
喬溫茫然臉。
否決?為啥?
他不是沒理解錯嗎?名偵探不是剛剛自薦加入了他的拯救世界小分隊嗎?
為什麼第一步要從否決他的救世計劃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