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通明的院子裡,除了偶爾響起下人們刻意壓低的腳步聲,還不時有隱隱的啜泣從屋裡傳出來。
宋子澈因失血過多,人還在昏迷,趙氏滴水未進地守了他一天,此時早已經精疲力儘,被沈姝言勸著回屋休息,大夫人則自清醒過來,就一直坐在昏迷的宋子澈床前,似是要把一輩子眼淚都流乾的架勢。
各房的老爺夫人少爺們得到消息都過來探望了一回,就連宋老夫人也叫寧嬤嬤攙扶著來看了眼宋子澈的傷勢。眾人少不得說了一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話,又叫人送了不少補品,這才回去了。
大老爺宋晉澤雖也痛心,但想到兒子這回好歹撿回條命來,痛心之餘又有幾分慶幸,便連素日看著很不順眼的大兒媳婦,也因為這次及時請了薛承賀過來給宋子澈醫治,心裡對她的印象跟著好了許多。
又聽說妻子先前急火攻心吐了血,如今見她哭得雙眼通紅,整個人好像老了十歲不止,心疼之下又安撫了沈氏許久,見她人始終怔怔地隻是落淚,任自己嘴都說乾了也不肯回去,隻得無奈吩咐湘如等人小心服侍,又見宋子熙夫婦跟著忙前忙後,宋子熙更是寸步不離地守在弟弟床前,安慰之餘又叮囑了他幾句,這才歎著氣出了門。
沈氏看著丈夫離去的背影,眼淚越發不能自已。
宋子澈到底隻是她一個人唯一的兒子……對宋晉澤來說,就算再怎麼傷心,再怎麼難過,也都是十分有限的。
哪怕宋子澈的右手這輩子都廢了,他也絕不會有自己這般感同身受的悲傷和絕望——因為他還有宋子循宋子熙兄弟,還有阮氏肚子裡的種,還有許許多多能繼續給他生兒子的女人……
可是她……她的澈兒,什麼都沒有了!
沈氏的指甲狠狠地陷進肉裡,眼淚越發像決了堤的洪水似的湧出來。
宋子熙見狀不由低聲勸道,“母親……四弟這次能夠死裡逃生,已是不幸中的大幸,母親也要看開一些……興許日後……”
“日後?”沈氏赤紅著雙目瞪著他,流著淚質問他,“日後他是能跟你們一般,寫字習武,騎馬打獵,還是能像你父兄一般,入朝為官,光耀門楣?你說……你說啊!”
宋子熙聲音一頓,不忍道,“母親……”
“夠了!”沈氏喝道,“彆再拿那些假惺惺的話來惡心我!”她眸子裡閃過一抹殺意,咬牙道,“是那個畜生,都是畜生害了我兒子……我要不親手弄死他,誓不為人。”
宋子熙眉心猛地一跳,低呼道,“母親!”他忙上前壓低聲道,“今日的事兒兒子已經問過跟四弟出門的人,他們說大哥當時隻是跟四弟說了幾句……且是等大哥走後四弟的馬才突然——”
“我不想聽這些!”沈氏厲聲打斷,猩紅的眼睛裡滿是憎恨,“那畜生一向狡猾,定是他用了什麼法子加害我的澈兒……”她轉過頭,顫抖的手輕輕地撫摸上兒子毫無血色的臉,“我的澈兒,我的澈兒就這麼毀了……”她眸子裡閃爍著瘋狂的光芒,“我定要讓那個畜生血債血償,為我的澈兒報仇!”
宋子熙聽得心頭一震,忙道,“母親,兒子知道母親心疼四弟,可子澈這次墜馬真的與大哥並無關係,且大嫂今天為了四弟也是一直跑前跑後,還急得動了胎氣——”
他話還沒說完,卻見沈氏猛地轉過頭,眼睛直直盯著他,一字一句問,“你剛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