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晃了晃手裡的書:“大人,你可知道什麼是‘哲學’?”
徐達仁微愣:“什麼?”
方長庚內斂地笑笑,細細地給徐達仁講解,這些完全在徐達仁認知範圍外的東西聽得他一愣一愣的,漸漸起了敬畏之心。方長庚趁機把十八世紀以前法國的曆史給他普及了一通,見徐達仁似乎從中發現了樂趣,便接著開始講英國,跟說書似的,算是途中唯一能解乏的活動。
遠在國外,徐達仁又不會任何外語,總是處於被動的地位,但方長庚不計前嫌地耐心講解,讓他的抵觸情緒開始消散。
到英國以後,他們在英國國王的招待下參觀走訪了造船廠、博物館甚至軍火庫,真正讓徐達仁明白了方長庚所言非虛。同樣,有十位學生留在英國,不僅是向對中國文化頗感興趣的英國國王傳授儒家著作和書法等其他學問,同時也是學習英國造船等各項先進技術。
其實一開始英國國王熱情邀請了方長庚,因為使臣裡麵除了唯一一個英國人協理,就屬方長庚英文最好,禮節周到,相貌也是最顯眼的,但方長庚身份特殊,況且還有家人,因此婉拒了。
這一趟他們共遊曆了荷蘭、意大利、法國和英國等歐洲六國,這一路來,他們始終被奉為上賓,和方長庚記憶中那些屈辱的曆史形成了鮮明的落差,讓他慶幸地想,或許還來得及。
沒有逗留太久,他們很快啟程回國,這回卻沒那麼順利,有兩名船員突然染病,臨時靠岸救治無效,一行人隻好就地將他們屍身掩埋,疲憊地繼續趕路。
除了這個,中途他們還遭遇了幾場大風浪,有人在船舶傾斜時險些落水,總之個中驚險令在場所有人永生難忘。
時隔一年半,他們終於再次踏上熟悉的土地,紛紛激動地快要哭出來,從天津下船後就馬不停蹄地趕回京城,連家都沒來得及回,先進宮拜見永淳帝。
此番收獲不菲,西方的文學以及技術類書籍足有兩大箱,讓永淳帝驚喜不已,對所有使臣大加封賞,見所有人麵色蠟黃,胡子拉碴,又給了一個月的假讓他們好好修養。
方長庚卻不敢回家,而是先找了間客棧,換身乾淨體麵的衣裳,再把胡子給刮乾淨了,覺得似乎和離開前沒區彆了,才忐忑不已地往家裡走去。
穿進一個胡同,看到自家院子就在幾米外,方長庚一顆心開始砰砰跳起來,剛要上前,就看到並沒有關緊的大門探出一個小腦袋,不過三四歲的模樣,一身深藍小馬褂,看到他時還皺了皺眉,毫不膽怯地問:“你要找誰?”
方長庚樂了:“好你個臭小子,連你爹都不認得了?”
這小娃正是三歲半的方世宇,聽到方長庚這麼說,歪了一下腦袋,大眼睛透出一股子倔強和無畏,又把方長庚給氣笑了。
“二弟,你怎麼又偷跑出來?”
又是一道孩童的聲音,是小少年的清亮,不像三歲小娃還奶聲奶氣的。
當方世卿從門後繞出來,看到方長庚站在外麵,先是不敢相信地抹了抹眼,突然大叫了一聲,朝方長庚飛撲過來:“阿爹!你回來了!”
方長庚用力揉了一下他腦袋:“走,進去找你娘,還有你爺爺奶奶。”
說完一手拉著大兒子的手,然後彎腰抱起老二,大步走進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