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躁動的龐然精神力,終於有短短一秒停下了入侵,可也隻有一秒,一秒後,一種全新的嘯聲取代了原本的聲音。
要說這跟之前讓人頭疼欲裂、渾身發毛的尖嘯有什麼區彆……那大概就是,原先是一群從蛇精病院跑出來的,被煙熏壞的鴨嗓子在叫,而現在,是一群退休的女高音在叫。
【哦,聽哪,宿主,多麼令人懷念的音色和頻率!】
係統在腦海裡感動地追憶。
【你媽媽在給你唱搖籃曲呢,當初在這個世界,媽媽的歌聲陪伴了您的整個童年,您還記得嗎?】
葉滄露出牙疼的神色,他實在沒辦法昧著良心說好聽,可又擔心露出嫌棄的神色會讓感應到的黑淵傷心。
他媽一傷心,肯定又要哭唧唧,但又絕對不會對著他發火,於是最終慘的還是外麵被殃及的池魚們,能一死死一片,收人頭就跟割韭菜似的。
很多人都沒有認清一點,黑淵逆天的力量的確能夠讓它在這個世界稱“神”,但就算是神,也是“惡神”、“邪神”。
她的世界隻分成兩方,一方是“葉滄”,一方是“祭品”。她對葉滄有多溺愛,對外麵的其它生靈就有多冷酷,甚至對魔族都不會有任何區彆對待。
……
不知道是不是黑淵的力量太過強大,就連不是魔族的,都隱約察覺到了空氣中彌散的、某種讓人渾身發毛的東西。這種摸不著看不見,卻冥冥有感的危險才最可怕。
原本熱鬨的王城第一次出現了空空無人的景象,就連擺夜市的商販也一邊嘀咕著“邪門兒”,一邊行色匆匆地收拾東西,提前回了家。
這倒是便宜了葉滄,又或者,這正是他的母親在那幾近病/態的保護欲的發作下,特意為他創造出的——清除一切危險的回家之路。
過了一段時間後,葉滄暢通無阻地抵達了王城南部的最邊緣。
這是他至今為止見過的,唯一跟記憶中毫無變化的地方——
巨大的裂口橫亙在大地上,綿延向兩端,根本看不到頭。
黑色的凝為實質的霧氣翻湧其中,毫無規律地扭曲成各種詭譎的形狀,有的時候像一朵花,有的時候像某種生物蠕動的觸手。
它們從那道巨大的地縫飄出,肆無忌憚地湧動在風裡,卻又不會飄離太遠——強烈到近乎偏執的領地意識。
對於闖入領地的人來說,這一點會成為他們一生的噩夢。而對於領地外的人來說,會成為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而如今,作為“闖入者”的葉滄出現在了這裡,踏入了黑淵的領地範圍。
天地間似乎靜止了一秒,那隨時變換的黑霧在那一瞬間凝成了堅硬的形狀,如同定格。
一秒後,風雲驟變!!
無數的黑霧鋪天蓋地地從巨大的地縫裡竄出來,掀起高達百米的浪潮,直直地竄向天際,仿佛連天幕都要吞噬。
但它的目的終究不是天空,它義無反顧地衝向了葉滄。那不詳的黑色實在讓人毛骨悚然,就像隨時能從裡麵竄出什麼東西。
葉滄沒有動。
黑霧撲到了他的臉上——冰冷,這是第一感覺。第二感覺便是柔軟,比最軟綿的棉花還要柔軟,像突然撲進了一團雲裡。
但實際上,它可以變成世界上最鋒利的刀,那些刀能夠暢通無阻地剖開任何人的腦袋,翻攪對方的靈魂,摧毀對方的心智,竄改對方的記憶,直至死亡都變成奢侈。
這也是魔族千萬年來對黑淵奉若神明,又敬又怕,絕不敢靠近的原因。
而現在,就是這樣恐怖的東西,在把葉滄包進去之後,立即發出了劇烈的嗡鳴。
——[我的孩子!!]
黑淵嚴格來說沒有統一的人格,因為她原本就是由無數精神力大雜燴出來的,這讓她時常處於失常和混亂的狀態。
但她的每一個人格、每一道精神力、每一個狀態下——都愛著她的孩子。隻有在這一點上,她得到了統一。
無數個混亂的聲音響起,像有千萬個關切的母親同時湊到葉滄的麵前,一邊檢查他的身體,一邊詢問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間或夾雜癲狂欣喜的笑聲,或者喜極而泣的輕啜,又或嚎啕大哭的狂肆——等等,他似乎聽見了“寶寶”這個詞???
媽媽(們)的熱情讓人有點招架不住,葉滄順著黑霧的指引,無奈又順從地走到了黑淵旁邊。
從這裡望下去,下麵就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漆黑,有風從上空向下倒灌,又從下呼嘯著衝出來。仿佛連這裡的風都是瘋狂的,互相對撞,彼此交纏,至死方休。
黑淵向他發出了邀請,向他敞開了普通人絕不可能抵達、甚至根本不知曉的最底層。
——那是黑淵的“子宮”,她最珍視的地方。
葉滄過去從那裡誕生。
【那是您曾經的育嬰房,一位母親想帶您回家。】
黑淵就像一個患得患失的母親,在她看來,把葉滄放在外麵是非常危險的。儘管外麵都是她隨便就能碾死的螞蟻,可她就是這麼矛盾,一邊覺得自己的孩子世界最強——某種意義上這是完全正確的,一邊又覺得自己的孩子可能輕易就會被一隻螻蟻傷到——這會讓她發瘋。
葉滄知道,現在他順著黑淵的意思去做才是最好的安撫。
然而,正當他一隻腳已經伸出去,就要一躍而下的時候——
遠處的大地上忽然出現了七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