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真頓了頓,還是把煙從唇上取了下來。
靜了片刻,他說:“下去走走吧……”
這片地方他們不是第一次來,以前也來散過步。下車沒走出幾步,頂上忽然劃過一片飛鳥,梁京京抬頭,鳥群越過樹梢,慢慢在藍天裡飛遠了。
一塵不變的生活裡,人很難留意季節的變幻。看著樹木開始隱隱冒新芽,梁京京才發覺,冬天就這麼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不知不覺就在這破地方呆了五個多月。
陽光照在林間,地上的枯草被踩在腳下,梁京京踢走一個小石塊。
“你們領導讓你們哪天走?”譚真問。
“下個月。”梁京京感覺自己才剛開。
“你覺得這邊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喜歡這邊嗎?”
“不喜歡。”梁京京想了想又說,“不過這邊的學生比我之前班上的好教一點。”
譚真笑。
梁京京皺眉:“笑什麼,要是能把這邊學生帶回去,我年底說不定也能評上個優秀青年教師什麼的。”
譚真忽然有點認真地點點頭:“京京,你會是個好老師的。”
梁京京看著前麵,沒說話。
好老師,什麼樣的老師才算好老師?
梁京京從來沒去想過這個問題,打從一開始,她隻把它當成一份穩定的、普通的、適合女性的職業。
譚真說:“過陣子徐寧可能要過來。”
“他來乾什麼?”
“到昆明參加個活動,順道來玩。”
梁京京知道他們是好哥們,“你們倆倒是挺好,這麼多年還能在一起玩。”
譚真不避諱地說:“他爸跟我爸是戰友,我們一起長大的。”
梁京京說:“那他爸以前也是飛行員?”
譚真點點頭,“後來轉業,進了公安係統。”
梁京京對譚真的家庭還不是十分了解,隻知道他爸現在還在部隊,他媽好像是個醫生。但兩個人現在這麼親密,很多東西是藏不住的,她已經能從蛛絲馬跡裡感覺到——他父母似乎混得還不錯。
梁京京手抄在衣服口袋裡,“警察啊,那豈不是還能讓他幫我找一下我爸。”
梁京京說這話的時候有點無聊地望著旁邊。她的語氣又輕又淡,帶著點小小的自嘲,仿佛並不把這事放在心上,又仿佛這是個隨時可以拿出來開玩笑的梗。
而事實上,這並不是一個可以張口就來的玩笑。在一起這麼久,這是梁京京第一次主動跟譚真提自己家裡的情況,提那個當年就顯得有點神秘的父親。
她不提,譚真也從不問。
這個事梁京京在心裡憋了一段時間,她想讓他知道她的爸爸還在外麵躲債,早點清楚她一塌糊塗的家庭情況。可梁京京不知道怎麼開口、什麼時候開口才顯得自然,不尷尬,也不掉麵子。
她醞釀了很久才找到這個見縫插針的“縫”,結果,譚真隻是配合地彎了下唇角。
他口吻很淡,也帶著點戲謔,“估計行,等他下星期到了你問問。”
梁京京轉過臉看他。
看到譚真一臉有數卻配合她演出的表情,梁京京像是有點生氣,腦袋往一邊斜了一點點。
譚真就知道她是這個表情。
他笑笑,朝她伸手,“過來。”
梁京京給了他一個不屑的眼神,兀自往前走。
頭發被風刮亂了,她抬手往耳後掖了下。蓬蓬鬆鬆的長發在微風裡輕飄,因為陽光過於直白的緣故,發絲顯得青而藍。
沒走出幾步,梁京京站在樹乾旁停下,半轉過身,朝譚真伸出手:“過來。”
白皙的臉上,她的兩道黑眉微微揚起,又酷又有點傲慢。
譚真不禁笑著往旁邊看看,目光再次回到她臉上,慢慢走過去。他一把抱住她,低頭就吻。
梁京京猝不及防,身體被他抱著轉了半個圈,差點沒站穩。她一手勾他脖子,一手抓緊他背後的衣服,熱吻中她不停地缺氧,仿佛他一鬆手她就會摔倒。
陽光四麵八方地襲來,梁京京被他吻得快喘不上氣時忽然化被動為主動,裹著牛仔褲的兩條長腿往他身上一跳,緊緊夾住他的腰。譚真站直了,雙臂穩穩托住她臀,讓她的兩條手臂都緊抱住自己的脖子。
梁京京低下頭,捧著他的臉溫柔吻他,發垂下來,弄得譚真臉上癢癢的。她親完微微抬頭,亮亮的目光在他臉上很慢地逡巡一遍,用指尖描過他的眼角、挺直的鼻梁,又一把把他抱住,嘴唇靠到他耳邊。
聲音輕得像一陣風,暖暖的細風。
“譚真,分手隻能我甩你,你不能甩我。”
譚真抱著她,聲音低沉篤定:“不會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