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去,左右北地安穩,無甚危險。”王恬無所謂地道。
“兄長不好奇麼?”王羲之笑道,“北地到底是何等樣子,為何連悅兄一去,便不願返,還給咱們王氏將宅都建成了。”
“吾隻知,北軍來後,你我,怕不再是如今的你我了,”王恬隨意落下一子,結束了棋局,嗤笑道,“真是無趣的世道。”
-
建鄴的王宮之中,新的戰報已經快馬送來。
沒辦法,如今的戰場離都城太近了,近到幾乎讓人有能聽到喊殺聲的錯覺。
王導等人大朝上,百官由署中聚集到朝上,和帝王太子一起,等待著最後的結局。
他們其實都知道,除非天降神跡,否則局麵基本無可挽回。
但還是沒想到,來得會這般快。
從昨日的水師大戰,到今日的渡江,壞消息一個接著一個,毫無停歇之意。
晉帝坐在王座之上,神情肅穆,看不出一點喜怒,仿佛已經風化成了死物。
太子倒是蹙著眉頭,在眉心已經形成了豎紋,明明是少年模樣,卻成長的像一個老人。
王導等人則努力地讓自己像個石頭,不發一語。
朝堂上鴉雀無聲,但大臣們不時眼神交流,你我相看之餘,又偷偷看著那坐上王者,整個大殿,都籠罩在一股詭異的氛圍中。
終於,又有前線軍情來報,北方大軍已渡江而來,離建鄴外城不過三十餘裡。
一時間,朝上臣子們發出了細微的驚泣聲,目光更加愁苦。
這要怎麼辦,又能怎麼辦呢?
他們都已經無計可施,是死守,還是投降?
死守的話,必然血流成河,很多守備,都還是他們這些世家子。
如今沒什麼選擇了,如果陛下能出城投降,當然是最好。
可是……
他們誰都不敢提這茬,亡國之君的帽子,是大多君王死也不願意戴的。
而且,有資格提這話的人,隻有一個——他們又忍不住,將目光聚集在王導身上。
王與馬共天下,要投降,這位,也是跑不掉的。
一群人饑腸轆轆,他們已經等了一天一夜,實在抗不住了。
可君王都不吃不喝,他們又怎麼敢僭越?
就在僵持不下之時,突然有又軍情來報。
眾人一時不解,便是敵軍過來,怕也要時間吧?
便這次的消息,卻讓人完全絕望了,義興周氏在揚州起兵,聲援渤海公,說司馬睿得位不正,要迎新皇。
一時間,眾人心都涼了,揚州一亂,建鄴便是一坐孤城,連退路也斷了。
而王座上的司馬睿卻仿佛如回過神來一般,看著殿中的大臣,被他看到的臣子紛紛低頭,回避目光。
他先前回想起了南下的艱苦,稱帝的豪情,還有如今的頹然。
也知道如今的局麵。
他看了一眼滿懷憂愁的太子,突然間心裡一歎。
這世上,還一心為朝廷打算的,怕也隻有這個兒子了。
他若不願當亡國之君,大可將傳位於子,讓他去麵對這殘破家國。
但,這又何必呢?
紹兒不過十五,還未加冠,他自幼聰慧,還有大好人生。
望他如秦王司馬鄴一般,將來可在北方治下,安穩生活,也算幸事。
就如此吧。
“傳聯製,”司馬睿終於開口,而朝下眾人精神頓時一震,“當今天下,司馬氏族因權禍國,至使災殃,幸……”
他頓了頓,終是艱難道:“幸有渤海公魏瑾出世,平定山河,救民定邦,當有聖德,今吾願、願退位讓賢,禪位於渤海公,以天下托之,恭請聖安。”
朝堂之下,眾臣對眼神交彙,頗有些不知所措,但其中已有機敏之人,猛然跪下:“陛下聖明!”
妙啊!如果是兩國交兵,自然地袒肉牽羊,抬棺以降,但如今渤海公畢竟名義上還是晉臣,這一讓,至少能保住姓名還能得個大義名聲,難為陛下能想出這辦法。
王導歎息一聲,低頭起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