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出羽境內。
消失許久的無慘正安詳地躺在亂墳之中,睜著一雙紅眸看月,回顧他短暫又不風光的一生。
他生在“什麼鬼東西都有”的平安時代,本是貴族之裔。可他自出生時便形同死嬰,要不是掙紮著發出了一聲啼哭,興許早就死在了火焰之中。
可活著不等於活得好,他疾病纏身、形容枯槁。要不是醫師一次陰差陽錯的配藥讓他變成了鬼,他不會有成為鬼王的今天。
活下去是他畢生的信念,為了活,他可以做任何事。
在犬山被那半妖逼到自爆之後,他以碎肉的姿態藏在糞水裡、躲到泥坑中,好不容易聚在一塊兒,也不敢在犬山過多停留。
他殺死了一對男女,吃掉了男人才恢複力氣。本想把女人也吃空,卻不想有術士的氣息靠近……
那氣息不強,給人一種強弩之末的感覺。但思及那隻把他切片的三歲半妖,無慘覺得自己不能托大。
看上去很弱,八成很強!
他果斷留下女屍,分分鐘跑路。誰知他還沒能苟起來,就進入了另一種倒黴模式。
無慘完全想不明白!為什麼一堆妖怪成天閒著沒事乾,一天天的就知道四處找他?
啊!你們妖怪怎麼會這麼閒?大白天的居然來到人類村莊,不吃人不打架不搶東西,就進門隨處看看!
大白天開門,陽光照進來了啊!
他甚至聽見躲避不及的鬼在太陽下發出慘叫,仿佛親眼看見了它們化灰的場景。要不是他當機立斷沿著地洞藏進便所,這會兒他已經沒了。
最要命的是,隨著妖怪掀屋頂、開門拖出東西曬太陽的事兒愈發多,人類也跟著學了起來。
沒事兒就拆屋頂曬太陽,試問哪個鬼受得了?哪個鬼!
無慘快被折磨瘋了。
他立刻舍棄了人類村莊,轉而苟入大城,靠著老本行重操花魁舊業,打算靠賣笑苟過幾年。可他萬萬沒想到,大城裡的妖怪其實更多。
他們變成了人類,專門在夜晚踩碎花魁屋的屋頂,再到白天背著材料上門修。
人乾事啊!
他才在花魁屋縮了幾天,便再也不想呆了。每逢夜晚,一隻貓落在屋頂的聲音都能讓他心驚膽戰。
已經夠了,不能再繼續了,他必須另外想個法子。
於是,無慘決定——
“大人,真的要這麼做嗎?”握著鋤頭的惡鬼瑟瑟發抖。
“是,就這麼做。”無慘道,“不要猶豫,把我埋起來。”
他決定把自己埋了,靠亂墳處的屍體苟過幾年。
“可是大人……”
“閉嘴,讓你做就做!”無慘臉上爆出了青筋,“坑挖得深一點,快點把我埋了。墳頭不要做得太漂亮,不然在這裡太顯眼。”
“大、大人,墳頭該怎麼做?”
“蠢貨!你不會看身邊的墳頭長什麼樣子嗎?”無慘無能狂怒,“它們是什麼樣,我的墳就是什麼樣!不要再問愚蠢的問題了,快動手!”
再不動手,估計那批妖怪又要尋過來。
他們找他已經找出了經驗,最近連便所也不放過了。
可惡,竟然連他最後的便所也要被毀去,這群妖怪的心真是太肮臟了!
“大、大人,我……”
無慘深呼吸,一腳踹翻了惡鬼,直接從坑裡釋放八隻勾爪,開始瘋狂地往兩側刨土:“沒用的東西,我自己來!”
他以惡鬼望塵莫及的速度把自己埋了,勾爪還特地拍實了土,再收回到土壤中。
“大人,你這樣……悶不悶?要不我給你挖個通風的口子?”
“滾啊!離我遠點!”無慘咆哮,“不要打擾我長眠了,滾!”
要不是怕殺死這個蠢貨的血腥味引來妖怪,他早就動手了。果然,能拯救他的隻有他自己,下屬是屁用也沒有。
惡鬼屁滾尿流地跑了。
……
火鼠裘曬乾淨了,上頭已經沒了鬼血的味道。
緣一重新套上火鼠裘,背起刀,打算本向下一處村莊殺鬼,再同村民換點米糧。
他帶了些銅錢,還帶上破了好些洞的袖袴,讓冥加呆在阿吽身邊等他,彆再輕易隨他一起獵鬼。
“冥加爺爺,你就呆在這裡吧。”緣一道,“當我使用日之呼吸的時候,你跟不上我的速度,也根本抓不住絨尾,之前差點被我斬在劍鋒下,這讓我很擔心。”
“少爺,冥加錯了!”冥加土下座,“可少爺還是帶著我吧……”留在殺生丸少爺身邊,感覺會被殺了啊!
緣一沒答應,隻是轉身離開,消失在林間。
而他走後,本就無聲的歇腳處更是死寂了。
冥加不敢吱聲,卻不想殺生丸率先開了口:“冥加。”
“是!”土下座,冥加給大少爺磕頭了,“殺生丸少爺,請說!”
“那隻半妖為什麼要帶著袖袴?”殺生丸問道,這完全是與戰鬥無關的東西。
“啊這、這個,犬夜叉少爺的袖袴已經在戰鬥中損壞了。”冥加道,“但即使損壞了,好歹也是犬山三島家出的料子,不是小村莊能有的好貨。”
“少爺想用舊衣換一些東西,不,或許是將舊衣送給彆的孩子。然後,再籌備一些粗布衣服吧?”
袖袴破了……
粗布衣服?
殺生丸垂眸,不再言語,似乎對這個話題失去了興趣。
冥加也識相地不再多嘴,眼觀鼻鼻觀心。
月上中天時,殺生丸離開了。
之後篝火嗶啵,冥加枕著阿吽安睡,全然不知兩位少爺何時歸來。
他隻知道次日醒來時,看見犬夜叉少爺穿上了一件新的袖袴,以白絹為底,繡著無數栩栩如生的蜻蜓,一看就價值不菲。
“少爺,你買了新衣嗎?”
他家少爺:“是兄長送我的。”
冥加:……
我一定還沒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