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月臉上露出擔憂之色,怯怯地道。
柳雲夢聞言一愣,下意識地看向柳如煙,發現她眼神渙散,狀態很不對勁。
“她這是怎麼了?”柳雲夢問道。
“從剛才看見殿下您和駙馬坐在一起,便這樣了,我想.師姐是哀莫大於心死。”
“哀莫大於心死?”柳雲夢有點兒茫然。
“殿下有所不知,很早之前,師姐便滿懷期待的在宮中等著駙馬,想著將來有一天能舉案齊眉,琴瑟和鳴,卻沒成想”
江初月說著說著,表情變得無比複雜,有傷心,有不忿,還有無能為力的痛苦。
眸中淚水打轉,聲音也發顫起來。
“雲和殿下應當知道,師姐這些日子是如何煎熬,若不是有駙馬這一層寄托撐著,隻怕早就尋了短見,今日,難得出來散心,卻看見您和駙馬……師姐她命好苦……嗚嗚……”
話沒說完,已是泣不成聲。
但是仔細觀察便會發現她是乾打雷不下雨,哭的起勁,實際上眼淚就落下了三兩滴。
“常安她是這樣的人?”
柳雲夢看著眼前宛若呆滯的柳如煙和哭唧唧的江初月,有點兒懵。
以她對常安的了解,她應該不是注重兒女情長之人。
“奇怪,她的心中不是隻有修煉嗎?難道是修為被廢後,性格也發生了變化?”
柳雲夢懵了一會,忽然想到了什麼,略顯焦急的道:“本宮去尋禦醫。”
“彆!”江初月脫口而出。
柳雲夢看向她,表情疑惑。
江初月沉默了一秒,低下頭,傷心的道:“殿下請來了禦醫,如何跟禦醫說,總不能說師姐是因為看見您和.”
說到這,戛然而止。
後麵的話不說,柳雲夢也猜得出來。
設身處地的想,如果自己和朋友走在街上,突然發現定下婚約且心心念念的夫君,和彆的女子在一起廝混。
自己怕是會傷心的暈過去吧。
“常安她容貌被毀,修為被廢,本就已經跌落人生的穀底,如今卻連自己的意中人都.
本宮是不是真的錯了。”
愧疚感如同潮水一般洶湧而來,壓得柳雲夢幾乎無法呼吸。
好一會才緩過勁,小聲道:“總不能諱疾忌醫。”
“殿下還是回去吧,殿下在這裡,師姐隻會更傷心,有我陪著,師姐應當能恢複過來。”
江初月見柳雲夢神色複雜,擔心她在這裡糾纏不清,如此說道。
“可以恢複嗎?”柳雲夢眼眸一亮。
江初月點點頭道:“傷心過度有損元神,隻要不惡化便能恢複。”
這番話純屬胡編亂造,反正雲和公主對修行一竅不通,早點把她打發走就是了。
“那本宮便先回去了,若是常安她有什麼情況,一定要告訴本宮。”柳雲夢眉目間露出幾分擔憂,叮囑道。
“殿下放心,我記著了。”江初月不想多說,輕輕點點頭。
柳雲夢擔憂的看了一眼仍舊神遊的柳如煙,猶豫了一會,還是轉身回到了二樓。
回到任平生的身旁。
柳雲夢也不說話,隻是安靜的坐著,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任平生站在二樓,看的很清楚。
從頭到尾,柳如煙都沒說一句話,一直是江初月在和小姨子說話。
卻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江初月那個小丫頭茶藝了得,小姨子不是她的對手,剛才就不該讓她一個人下去。”
事情已經發生,後悔也沒意義,任平生在心中歎了口氣,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殿下可解釋清楚了?”
柳雲夢一臉恍惚,輕輕搖了搖頭。
任平生見狀,還想再問,卻見聽風閣掌櫃走了過來。
“兩位貴人,清影姑娘有請。”
心事重重的柳雲夢聽見這話,抬眸看了聽風閣掌櫃一眼,本想說,不必見了。
轉念一想,如此一來豈不是辜負了任平生的心意,便在心裡歎了口氣,站起身道:“前麵帶路。”
“貴人請。”
聽風閣掌櫃恭敬地行了一禮,在前麵帶路。
柳雲夢轉頭看向任平生,擠出一抹笑容,道:“一起去看看,便當散心了。”
小姨子狀態不太對啊。
江初月剛才到底說了什麼。
任平生眉頭微微皺起,跟在柳雲夢的身後,壓低聲音道:“臣與常安殿下身邊的那位姑娘有過接觸,此人滿口謊言,不足為信,無論她說什麼,殿下都不必放在心上。”
柳雲夢聞言,微微一愣,轉頭看向任平生,好奇的問道:“你何時與她有過接觸?”
“前些日子,她曾經到臣的府上來過”
任平生大致將那幾日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
柳雲夢聽了,眸中露出恍惚之色,喃喃自語:“本宮看她柔柔弱弱,態度也頗為誠懇,不像是你說的那樣。”
任平生眉梢上挑:“殿下信臣,還是信她?”
“當然信”
後麵的“你”字,沒好意思說出口,轉而道:“不管怎樣,本宮覺得她說得有幾分道理。”
“她說了什麼,殿下能否重複一遍,也讓臣聽聽,究竟有沒有道理。”任平生道。
柳雲夢麵露猶豫,不知該不該說,陷入沉默。
就在此時,前方傳來聽風閣掌櫃的聲音。
“兩位貴人,清影姑娘就在裡麵。”
“嗯。”
柳雲夢輕輕點了點頭,走上前,就要推門進去。
忽然聽到裡麵傳來女子的聲音。
“娘子,娘子您怎麼了.”
這裡的娘子並非妻子的意思,而是奴婢對女主人的稱呼。
“是之前站在二樓窗口的那個女人!”
柳雲夢和任平生都聽出了此人的聲音,互相對視一眼,心中同時升起不好的預感。
果然。
下一秒。
雅間的門就被人推開。
那個相貌平平的女子,一臉焦急的衝了出來,見到聽風閣掌櫃,眼中立刻湧出淚水,顫聲道:“林掌櫃,娘子她,她死了。”
話音落下。
屋外安靜了一瞬。
聽風閣掌櫃瞪大雙眼,嘴巴微張,一時間竟是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好一會才回過神,瘋了似的衝進屋子。
任平生和柳雲夢見到這一幕,再次對視,默契的選擇了站在原地。
毫無疑問,對聽風閣而言,一位名滿江南的才女突然死在屋裡,是一樁致命的醜聞。
因而短暫的不安和惶恐後,聽風閣掌櫃並沒有聲張,而是默默的吩咐小廝,尋個由頭提早關門,等人走的差不多了,再去報官。
吩咐完一切,聽風閣掌櫃回到任平生二人的跟前,一臉疲憊的道:“今日讓兩位貴人受驚了。”
“無妨。”
任平生不想招惹是非,沒問清影姑娘怎麼死的,隻是道:“既然清影姑娘出了變故,我等留下也沒意義,便先告辭了。”
“那奴家便不相送了,兩位貴人路上慢些。”
聽風閣掌櫃一堆事要處理,也沒功夫再虛與委蛇,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任平生點點頭,給柳雲夢使了一個眼色,便和她一起下樓。
到了一樓,本想跟柳如煙和江初月打聲招呼,卻發現不知何時,兩人已經離開,隻能作罷。
走出聽風閣。
任平生竟然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吸了兩口新鮮空氣,方才清醒一些。
看向身側的小姨子,輕聲問道:“殿下可還有想去的地方?”
柳雲夢輕輕的搖了搖頭,小聲道:“本宮有些乏了。”
原先還元氣滿滿,好像再逛一整天都不會累,在聽風閣坐著休息了一會就累的不行。
這裡的累,隻怕是心累。
任平生不知道江初月對她說些了什麼,自然也不知道如何勸慰,隻能在心裡歎口氣,柔聲道:“那臣送殿下回宮。”
“嗯。”柳雲夢輕輕點了點頭。
半個時辰後。
宮門前。
任平生停住腳步,語氣溫和道:“臣便送到這裡殿下若是無事,臣先行告退。”
說完,見小姨子仍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不再多說,行了一禮,轉身就要離開。
這個時候,柳雲夢悅耳的聲音再次響起。
“等會!”
“殿下還有何吩咐?”
任平生停住腳步,轉頭看向柳雲夢。
柳雲夢站在原地,抬眸看向任平生,那雙靈動的桃花眸,此刻竟是顯得有幾分暗淡,月光映照下,可見有晶瑩的淚珠在眼眶中打轉。
她就這麼直勾勾的看著任平生,也不說話,那眼神仿佛要將他的樣子印在腦中。
“這是要與本世子恩斷義絕?”
任平生心中一沉,思索幾秒,邁步走到柳雲夢的跟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你,你離本宮遠些.”
柳雲夢原先已經打定主意,這段時間不與任平生見麵,見他突然走向自己,堅定的信念瞬間動搖起來,下意識地後退,想要跟他保持距離。
仿佛隻要距離足夠遠,便能將他剔除自己的記憶。
“殿下之前纏著臣的時候,怎麼不讓臣離殿下遠些。”任平生停住腳步,輕笑一聲。
柳雲夢聽見這話,俏臉瞬間漲得通紅,咬著粉唇道:“你,你胡說什麼,本宮何時纏著你了!”
“遠的不說,就說今日,元武湖畔,京城郊外,采蓮河邊,還有灑金街.”
“閉嘴閉嘴!本宮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柳雲夢俏臉陣陣發燙,呼吸急促,心虛的看向身後,生怕被侍衛聽見。
平日裡高高在上,無比驕傲的大周二公主,此刻竟是如同受驚的小鹿一般手足無措,
“殿下不想聽,那臣便不說。”
任平生停頓了幾秒,繼續道:“但是臣想告訴殿下,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這是要對本宮告白嗎?
柳雲夢聽見這話,一顆心猛跳起來,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
然而,等了好一會,也沒等到後半段話。
抬眸看向任平生,才發現他眉目間帶著一抹笑意。
“殿下的心中還有臣。”
“沒有.不對,是從未有過。”
柳雲夢輕哼一聲,目光挪向一旁,輕搖粉唇,俏臉冰冷,故作倔強。
任平生看著麵前緊張到微微顫抖的小姨子,第一次發現原來女孩可以這麼可愛。
此刻。
他終於下定決心。
隻有小孩子才做選擇,而他兩個都要!
做出決定後,念頭通達,感覺人生除了證道外,又多了幾分動力。
邁步走到柳雲夢的跟前,緩緩俯身,在她的耳畔輕聲道:“不管殿下的心中有沒有臣,臣的心中有殿下。”
說完,便見柳雲夢又微微的顫抖起來,白皙的天鵝頸也肉眼可見染上一層紅暈。
“臣就說這些,天色已晚,殿下早點回宮,臣告退。”
任平生往後撤了幾步,行了一禮,不再停留,轉身離開。
一陣清風拂過。
柳雲夢裙擺如同盛開的花瓣,在風中微微搖曳著,鬢角旁的幾縷青絲飛落在嘴角,精致絕美的臉龐流露出一抹恍惚,靈動的桃花眸子帶著淡淡的迷離,怔怔地望著那道漸行漸遠的背影。
宮門前。
月光皎潔。
清冷如幻。
唯有一顆炙熱的心劇烈跳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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