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七十九章(2 / 2)

另一道聲音中也有點兒懊悔,“馮兄,那怎麼辦?要不然咱們再去彆的書坊中問問?”

“整個府城就屬這長垣書坊中存貨最多……”

這位馮兄說著,最後還是同意了,“行吧,再去彆的店裡看看。”

沒過一會兒,長垣書坊門口出來的人們就散了個七七八八。

蔣沛春看著自己手中的文集,又跟幾位同窗對視了片刻,試探著問:“咱們先回書院?”

“行行行,沒問題。”

“成,咱們回去再看。”

達成共識之後,幾個人便結伴回了他們所就讀的萬鬆書院。

剛回到他們幾人所屬的課舍,蔣沛春眼尖,還沒進門,就瞧見課舍內還有個正坐的端端正正,垂首讀書的身影,不由得開口喚了聲:“仲兄,我們把沈大人的文集買回來了!”

那人聞聲抬頭,露出一張溫文爾雅的麵容,含笑道:“自打方才聽見院門口的動靜,我便知道是你們回來了。”

蔣沛春有點兒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覺得是自己打擾到了仲煜讀書,期期艾艾地走到他身邊,將手中的文集放在他麵前,才道:“多謝仲兄出資,現下文集也買回來了,仲兄先看吧。”

仲煜笑了笑,搖頭道:“既然是你們買回來的,你們先看便是,先生留給我的課業還沒完成,不著急看。”

蔣沛春與他同窗多年,大致了解他的性子,明白他這麼說就是真的這麼想的,但還是確認似的又問了一遍:“那我們就先看了?”

“沛春請自便。”

“那就多謝仲兄了!”

隨即便又拿上文集,招呼那幾個陪他一塊兒去買書的同窗,都坐在課舍角落處的那張桌子周圍,怕打擾了仲煜讀書,因而翻看文集的時候,討論的聲音也放得極輕。

都自覺地拿了紙筆,準備謄抄一份,回去再慢慢看。

漸漸地,課舍內便隻剩偶爾翻動書頁的聲音。

這本文集上總共隻有九篇文章,數量算不上多,奮筆疾書下,他們抄完的速度也很快。

其中抄的最快的那個放下手中的筆,下意識喟歎了一聲,不由得道:“沈大人的文章寫的真好啊,若是我什麼時候也能寫出這樣的文章就好了……”

說完才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好像有點兒大了。

剛想致歉,就聽見仲煜的聲音在旁邊響起:“柳兄已經抄完了?”

方才出聲的人聞言,點了點頭,道:“多謝仲兄,我剛抄完。”

剩下幾個正沉浸在文章之中的人被他們二人說話的聲音驚擾,也從那種狀態中出來了,都頗為讚同方才那人無意識說出的那句話,“柳兄說的不錯,沈大人的文章,當真是好極了,渾然天成,言之有物。”

另一個人也放下筆,開始說起了自己聽來的小道消息:“聽說沈大人年紀也不大,堪堪三十,不過有這樣的才華,也怪不得人家能做鄉試的主考官。”

“才三十嗎?這也太年輕了!”

其他人聽到這話都驚訝起來,如果不是他說,他們還當這樣穩重的文風,沈大人怎麼都得四十好幾了呢,未曾想到居然這般年輕有為。

就在他們討論的當口,仲煜在經過允許之後,拿起了柳姓同窗抄好的文集翻看起來。

不知不覺便看入了神。

另外幾人就關於沈伯文年紀的話題討論了一會兒,才回歸正題。

蔣沛春想了想,便開口道:“我看沈大人的文章風格,頗為穩重平實,應當喜好的學子文章,也是這種類型的罷?”

剩下幾人聞言便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人頓了頓,才道:“照理來說,應當是這樣……”

另一個忽然道:“咱們這幾個人當中,與沈大人文風類似的,是不是隻有仲兄啊?”

蔣沛春方才忙點了點頭,道:“確實如此,我方才看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

“那咱們鄉試的時候,是不是也應當多多少少改換一下文風,將之往穩重平實這方麵靠?”

蔣沛春聽罷就陷入了糾結,不知該如何辦。

正猶豫的時候,一邊的仲煜已經看完了九篇文章,心下佩服的同時,也不忘為同窗提建議。

他道:“若是你們所擅長的不是這一類文風,強行改過去,怕是會不倫不類,反而失了自己原本的水準,但若是水平足夠,能隨意改換的話,倒也不是不能嘗試一番,到底該怎麼做,諸位自己再多加考慮考慮。”

“多謝仲兄。”

“謝過仲兄。”

他的建議不可謂不誠懇,其他人自然聽得出來,聞言便都拱手道謝。

仲煜見狀,也同樣抬手回禮,和氣地道:“諸位客氣了。”

……

就在考生們相繼對著沈伯文的文集研究的時候,他本人則是與褚彥文一道,婉拒了知府的宴請,留在府內休息。

主考官的職責是出題以及閱卷,至於其他事務,則有監臨官與提調官負責。

譬如考場準備,考務,考紀以及後勤供給工作等。[1]

八月七日,是諸位考官們一並入貢院的日子,同時也是鎖院的日子,在接下來的二十一天裡,朝廷派來的禦史惠正青,主考官沈伯文與副考官褚彥文,還有數位同考官們,都不能踏出貢院的門。

踏入貢院之後,眾人集體對天焚香盟誓,這也是鄉試一直以來的傳統。

禦史惠正青焚香籲天,高聲道:“惟國家求才資用,事莫大於茲,凡我有事,尚同心殫力,克襄厥哉,如或售私奸政,取舍罔中,用債於茲事,有如矢言!”

他這番話說罷,沈伯文緊接著帶領其他同考官們上前一步,麵色肅然,焚香盟誓:“因文取才,其真其允,如弗既厥心自作慝者亦如之!”

最後才是提調官,監視官等人:“如有怠若職、亂若事者,亦如之!”[2]

集體盟誓完畢,才進入出題選題的階段。

進了內簾,沈伯文朝數位同考官們拱手,態度溫和地道:“出題之事,便麻煩諸位。”

“大人客氣了。”

大周有規定,不允許主考官提前預構,三場考試前,都需要臨時從公揭書中出題,必須由同考官擬定,隨即再由主考官“緣手探策而決之”[3],才可謂之公平無私。

首場所需要出的題目數量是最多的。

同考官們大都是從浙江省各府調來的教諭等,已經不是第一次參與鄉試,經驗是有的,到傍晚之時,備選的題目便已經出好,等待沈伯文抽選裁定。

……

就在貢院內的考官們忙碌的時候,貢院外的考生們也懷揣著緊張的情緒,能否在此次鄉試中榜上有名,獲得舉人功名,從而參加明年的春闈,成了考生們最近幾日夢裡都會夢到的事。

八月初九,四更時,貢院外就已經排了長長的隊伍,皆是等待入場的考生們。

明遠樓頭星鬥稀,三聲畫角雁南飛。

此時父母應相說,共喜兒郎入棘闈。[4]

這首詩中所描述的,便是鄉試搜檢時的景象。

原本的搜檢時間應當是黎明,隻不過隨著近些年來考生數量越來越多,若是黎明再開始,到開考的時間,尚且不能搜檢完所有考生,因而朝廷才將搜檢開始的時間提前到了四更。

沈伯文此時便身在明遠樓中,端坐於桌前,目光平視著前方,心中卻在計算著,距離開考還有多長時間。

算著算著,便不自覺地回憶起了那次自己參加鄉試時的情景。

當時入場之時,看著隻有考官們才能在進入貢院之時踏入的龍門,自己心中是如何想的?

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想。

時光荏苒,距離自己鄉試那會兒,竟已過去了三年,從考生的身份轉變為了考官。

考生們一共考三場,每場三日,三日之內不得踏出號房,而考官們同樣不輕鬆,要在貢院之中待到閱卷完畢,相較身為考生時的自己,沈伯文隻覺得身為主考官時,心中壓力更大,肩上責任更重。

三場考試結束之後,即將麵臨的閱卷,才是重中之重。

先前他來之前,便拜訪過謝閣老,向他請教過關於閱卷的取文標準。

謝閣老隻道三詞:“典雅”、“平實”、“通暢”。

這便是大周閱卷官們應當遵循的,通用的取文標準了,不過說罷這三條標準,謝閣老又告訴沈伯文,在實際操作過程中,也可以按照自己所欣賞的行文風格來取,並不那麼嚴嚴格。

如若不然,也不會有考生們去買來主考官的文集,來研究喜好這種操作了。

也就是沈伯文來到杭州府之後,沒有刻意去打聽外麵的事。

要不然就會得知,他的文集甚至已經賣斷貨了。

作者有話要說:[1]選自《中國科舉製度通史(明代)》

[2]選自《正德十一年山東鄉試錄序》

[3]選自明·王世貞《弇山堂彆集》卷八四《科試考四》

[4]選自明·楊巍《鄉試場屋中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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