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祈音寫得這篇文章摒棄了倫理角度,隻從子嗣角度解說近親結婚的危害。不要說大宋,就是千年後,子嗣也是大部分婚姻的目的。
你若告訴某人娶了表妹是□□違法,人家未必理你;可你若告訴他娶表妹會生個大傻子或者無嗣,隻要不是十分頭鐵的犟種,都會猶豫一下。以不利子嗣來反對婚約絕對比倫理、律法以及什麼八字不合的理由有效。
這篇文章發在《惠民醫刊》初刊,因那會兒《惠民醫刊》名聲不顯,加上這本醫刊隻有大夫有興趣,知名度不高。幸而自葉星士看過這篇文章,與她探討後,又收集了許多案例,加以分析。
夏祈音不僅要借著福康公主解除婚約這件事來削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權威,還要用這個案例來督促朝廷進一步完善戶婚律。
為此,前兩日夏祈音又特意拜見了葉星士,請葉星士結合這些年的觀察從醫者的角度寫一封奏折重述近親婚約不利子嗣一事,督促律法的完善。
同樣的話從夏祈音口中說出來和從神醫葉星士口中說出來效果絕對不同,在醫學上葉星士說話的分量不亞於官家在朝堂上。
“阿音姐姐的意思是找一個言官向爹爹進諫解除婚約?”
“謂告言詛詈祖父母父母【注1】謂不孝罪,你若讓言官直接向官家進諫,一旦那言官承受不住壓力,將你交待出來,就是大不孝罪名。”
去年,官家患病,福康公主侍疾不分日夜,禱告願以身相待,在京中破有孝名。一旦她在這上麵出差錯,背上不孝罪,即便官家不會拿她如何,怕也會生嫌隙,甚至之前所做種種都會被揣度成彆有用心。
這個時代的女性可以保護自己的方法非常少,她們輕易不能以才揚名,“德”是最基本的途徑,比如孝名、賢妻之名。許多女子樹一個賢妻的名聲不是她們真的不善妒,而是妒沒有用。反正不能阻止丈夫納妾,不如順勢營造一個賢名,讓自己好過一點。
“那我要怎麼辦?”福康緊張道。
“司天監不是正在為公主選婚期嗎?送個信給司天監讓他們向官家進諫婚約不吉,無適當佳日。若司天監配合說此樁婚約不吉,就讓言官配合進諫。若司天監不配合,向官家呈報佳日,就讓言官參司天監失職沒有算出這樁婚事不利子嗣。”
福康公主:“……可我不認識什麼言官。”
後宮不得乾政,福康公主困居宮中不像趙昉這樣的皇子可以發展自己的勢力。言官又喜歡參外戚來揚名,福康公主唯一可以指望的外家在這方麵也幫不上忙。
“公主自己搞定司天監,其他的事情我可以幫忙。”
福康公主的母親苗淑儀是吳國公之女,要他們勾連言官太為難,但稍微與司天監接觸一下卻沒問題。不過公主與李瑋這樁婚事是官家欽定,吳國公未必願意幫外孫女和官家對著乾。
夏祈音讓福康公主自己去辦這件事:一是不希望福康公主自己置身之外,可以隨時抽身;二是想要考驗一下福康公主,想要試探一下她的能力。
苗淑儀曾為官家生過一子一女,一女就是福康公主,一子夭折。福康是苗淑儀在宮中唯一的指望,說服她不難,難的是吳國公。吳國公不隻苗淑儀一個女兒,福康這個外孫女見得不多,感情也要有限。
若福康公主能夠說服吳國公幫她解除官家欽定的婚約,就表示這位公主不是扶不起的阿鬥,她可以寄於更多期望。
福康公主忙不迭答應了。
夏祈音提醒道:“公主,說服苗淑儀不難,難得是說服吳國公。司天監不會給你太多時間,且西北之行隨時都會起行,此事宜早不宜遲。”
“我都記住了!”福康點頭道。
夏祈音微微頷首,旋即問道:“公主有沒有想過未來?”
“未來?”福康公主疑惑地看向了夏祈音。
未來那麼遠,福康公主沒有想過,現在她隻知道自己最迫切的事情就是解除與李瑋的婚約。
“早年遼國曾向官家請求聯姻,將公主嫁去遼國,幸富弼大人竭力阻止。此番與李瑋的婚約,我願意相助公主,但未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