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士元也看怔了眼,這是不是遺落很久,隻有古籍上才有的“竹梃蘸漆而書”的硬筆書法?
明曦寫了十來個字就停下了,能證明自己就行了。
“聽到彆人指責我,您問都不問我一聲,就給我定罪,我覺得這樣不好
。”
“剛才那種情況,您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我不想頂撞您,所以就自作主張拿了您的紙墨。”
明曦平心氣和道,“如果有下次,我希望您能先聽聽我說話,也免得您誤會我頂撞您。”
十幾歲的小姑娘眼眸清淩淩的,說出來的話有理有據,溫和有禮,哪怕剛才受到那樣大的指責,受了那麼大的委屈,也依然能溫潤平和、理智敦厚。
顧士元麵色發燙,形容狼狽,竟不敢直視她的
目光。
明曦把玉簪插回發間,轉頭看向薛先生。
薛先生隻覺渾身冰涼,心臟被無形的手攫住了。
“忘了告訴您,我習慣用左手寫字,讓您誤會了。”
她還是那淡淡的語氣,薛先生卻覺得自己像被人扇了幾耳光。
不是她忘記告訴她,而是她根本沒問,認定她作弊撒謊,連解釋的機會都沒給她。
若品行壞了,再怎麼教也沒用……
自己的品行是壞的嗎?
薛先生臉孔煞白,嘴唇發抖,一腳深一腳淺地回自己院子去了。
顧士元與宋婉芝一個負手站著,一個捏著帕子,都刻意避開明曦的視線,氣氛很尷尬。
這麼下去不是辦法,宋婉芝便硬著頭皮開口,“曦兒……是我們錯怪你了,你彆生氣。你有什麼想法隻管說。”
能滿足的他們一定滿足。畢竟是他們虧欠她在先,今天又冤枉了她。
宋婉芝心頭發緊,眼神期期艾艾,並不確定自己能得到女孩兒的原諒。
“我沒有生氣啊。”
她已經證明了那作業是她自己做的,辱罵她的人也已經得到教訓掩麵而去了。
她並沒有什麼好生氣的。
“至於想法,的確有一個。”明曦斟酌了一下,緩緩說,“我還是希望,下次遇到這種情況,爹娘能先聽聽我的說法。”
宋婉芝跟顧士元都一愣。
就這麼簡單?
兩人麵麵相覷,心情很複雜。
“怎麼?”明曦疑惑,“不可以嗎?”
“可以,應該的,應該的。”宋婉芝忙答應了,“你放心,這種情況不會有下次了。”
“來吃飯。”宋婉芝招呼明曦坐下,“家裡剛請了一個做江南菜的大師傅,今天做了徽州豆腐、煙筍糟肉、揚州獅子頭、西湖油爆蝦,都是我們娘倆愛吃的。等會你嘗嘗合不合胃口。”
她愛吃江南菜,丈夫早就說請個江南廚子在家裡,她覺得家裡隻有她一個人愛吃,特意請個廚子,沒必要。
不想丈夫想給她一個驚喜,瞞著她把人請回來了。
更沒想到明曦口味跟她一樣。
這也算是歪打正著了。
明曦笑了笑,“好。”
尷尬的氣氛一掃而空,大家又能正常呼吸了。
從明曦寫出字開始,顧明珠就搖搖欲墜了。
她咬著唇,一直忍著,忍到宋婉芝跟明曦說話,說請了江南的廚子日日給明曦做不重樣的江南菜,她的眼淚就再也忍不了了。
“我去叫哥哥來吃飯。”
眼淚掉下來之前,她快步出了房門,一出院子就哭了。
午膳之後,一家人都留在上房沒走,像是有大事要說的樣子。
“是這樣的。你爹的上峰娶兒婦,我跟你爹、你姐姐要去喝喜酒。”
“你不是想去買書嗎?我讓你哥哥陪你去,好不好?”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他們一家都去,不帶明曦,她會怎麼想?
可人家隻安排了兩個女眷、兩個男賓的席位,多帶一個明曦不合適;把珠兒換下來,讓明曦去,更不妥當。
左也不是,右也不好,隻能讓兒子也不去,陪著明曦了。
“不用了。”明曦拒絕得很乾脆,這一看就是之前做好的計劃,不必因為她更改。
“隻是去書店而已,我不去彆的地方,不必讓人陪。”
可宋婉芝卻不安起來,“還是讓你哥哥陪你去吧,讓他陪你轉轉。今天下午,
你想吃什麼,想玩什麼,想去哪裡,隻管跟哥哥說。以後再有宴會,娘再帶你去,好不好?”
她幾乎是商量乃至懇求的語氣了。
明曦看著她,稍稍思索下,答應了,“好吧!”
宋婉芝鬆了一口氣,忙交代顧明燁,“好好陪著你妹妹,這銀子你拿著。”給了厚厚的一封新票,看著就知道不少。
顧明燁知道自己這是在幫爹娘解圍,既然答應了娘,他會好好看著明曦,不會讓她出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