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公主的探花郎(7)(1 / 2)

無論沈湖安是個多麼愛奇思妙想的中二少年, 在京城關注南城這件事的許多人看來, 這個曾經完全讓人忽視的平凡皇子突然開始嶄露頭角。

驅逐瘟疫, 控製災民, 將死亡人數降到了最低的同時還完全不像是其他被派出去處理類似事件的官員一樣到了地方才發現這裡不對那裡不好上麵派發下來的資金短缺急急忙忙的打報告到朝廷要求給錢。

就這麼悶聲不響又迅速的, 將南城之事處理了當。

在皇城決定引流煙江水到南城時,又快速的做出了將整整一城人安置妥當的決定。

最讓人覺得摸不著頭腦的是,明明時間如此緊急了, 明明有雖然死了不少卻也是整個城的百姓需要安置,明明聖旨下達還不出兩日,五皇子居然真的完全處理清楚了。

留在京城裡等待著看這個最小皇弟笑話的四位皇子們神情不再如之前那般輕鬆,他們倒是沒往這個最小弟弟之前一直在藏拙這方麵想,而是清楚意識到, 五皇子身邊, 絕對多了一個高人。

等到沈湖安帶著不到一個月便沉穩許多的神情平安歸來時,習慣了隱形人待遇的他突然被周圍人巨大的熱情壓滿。

好像一時之間,他這個五皇子成為了所有人眼中最棒最值得投靠的主公。

雖然這一個月中嚴格按照那位先生給與的信件所寫努力與將士們同吃同住還親自去查看災民讓沈湖安少了些許年少的天真和強行偽裝出的大人模樣, 思緒也漸漸成熟起來。

但本質上, 他還是那個中二少年。

被這麼多人發現了自己隱藏了十幾年的王霸之氣, 怎麼會不得意。

尤其是在他之前救災時, 前一秒還在對著救災用的草藥不夠而不知所措,下一秒就有商人主動送上草藥, 雖然他來的時候一再表達他們趙家主人不忍見到災民可憐, 特地來送藥, 但五皇子還是忍不住在心中有了一絲“莫非我真的有王霸之氣?缺什麼來什麼”的念頭。

而現在回了京, 擁有王霸之氣的他果然吸引了不少人投靠。

雖然還沒有出宮建府,但五皇子還是美滋滋的在京城中買了棟院子來安置前來投靠自己的謀士,計劃等到開府後再把他們都搬進來。

是的,他終於不再是最窮皇子了,這次他平災有功,父皇一口氣獎勵了他黃金萬兩,買個宅子還不是綽綽有餘。

宅子,謀士,眾人吹捧,就連姐姐都眼帶淚水的高興抱著他感歎“安兒長大了”,沈湖安春風得意,走路都在帶風。

然後,在他例行出來到自己的小宅子巡視時,收到了飛鴿傳書。

說實在的,京城住著的全是達官貴人,皇親國戚,隨便一板磚下去說不定就能砸死一個七拐八拐的皇親,而眾所周知,大家都是用飛鴿傳信的。

因此幾乎每一個比較有本事的或者心裡想乾點啥的官宦家中都有鴿舍。

京城的鴿子絕對遠遠超過本朝所有城池的鴿子。

隨便射下來一個都可能看到某某大臣與某某官員的通信。

當然,沒人會乾這種無聊事,畢竟習慣了默默不言語的古代人骨子裡都是不願意惹禍上身的主。

因此當府中並沒有養著鴿子卻收到了飛鴿的五皇子有點怔愣。

他的忠心好下屬還在擔憂望向手拿著鴿子的主人道:“殿下,會不會是飛錯地方了?”

誰會用會飛錯地方的鴿子傳信啊。

那不是飛鴿傳書,那是坑人傳書。

沈湖安用他不停轉動的大腦想了幾分鐘,最終還是毅然決然的打開了鴿子腿上綁著的竹筒。

展開裡麵的紙張看到熟悉字跡後,他瞬間鬆了一口氣。

是那位無名先生的啊。

這段時間因為那兩封信件上寫的字字珠璣,沈湖安可是翻來覆去的看過好幾次,即使他現在已經能夠將信件上的內容倒背如流,但還是好好地將這兩封信保存了下來。

這就是他吸引賢士的證明啊,五皇子殿下十分的美滋滋。

此刻又收到了神通廣大先生的來信,他這些時日原本就美的心情頓時更好了,揮退下屬之後,懷揣著“誒嘿嘿我要偷偷看看先生是怎麼要向我表達投誠之意”的沈湖安躲在屋裡開始看信。

然後他被寫信的人用著文雅沒有一絲臟話和斥責卻偏偏能讓人羞愧隻恨不得撞牆的語氣從頭到腳批評了一遍。

內容是非常晦澀的,但大致意思大概如下:

殿下你以為你做的很棒棒所以才會有那麼多人投靠嗎?

並不是哦,你在府中養的人三十個裡麵二十五個是彆家探子,剩下五個裡三個隻是想混吃等死,唯二兩個還算是正常的已經因為你來者不拒準備走人了。

殿下你以為陛下賜予萬兩黃金是因為肯定你的勝利和對你的愛嗎?

你想多了,上次大皇子奉命去煙城查看水患,隻不過是溜達了一圈連煙江都沒靠近就被賞了兩萬輛黃金和一個妾侍呢。

殿下你以為大家吹你隻是愛你崇敬你嗎?

需要臣幫你算一下那些吹你的人中幾成是大皇子的人,又有幾成是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的人嗎?

如果臣將這些列出來您還堅持那都是真心吹捧的話,那就隻能真心實意的對殿下您說上一句。

你真的真的好棒棒。

臣也是真心的,想必殿下能看得出來。

另,這是那兩名唯二正常卻即將要收拾行李走人的先生名字,請殿下還是不要放棄這兩個僅剩下的正常人了,畢竟就連你買的宅子都是三皇子派人賣給你的。

五皇子沈湖安精神恍惚的看完了這封信。

再沒有什麼比一個人正在興奮異常的走上人生巔峰,卻突然有一個人蹦出來告訴你那都是假的更加殘忍的事了。

你並不是百獸之王。

而是一直偽裝成老虎被許多人圍觀不自知還在猶自沾沾自喜的大猩猩。

那名幫助了他許多,讓他在心中悄無聲息升起了依賴的先生這樣說。

中二少年心中那朵要勇奪皇位老子王霸之氣一開無人能擋的榮耀之花枯萎了。

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縮了一下午。

在外麵侍衛以為他在讀書寫字或者在謀劃大事的時,他隻是抱著腿坐在榻上難過,甚至還抹去了眼角的幾滴淚水。

他終於意識到了,在沒有姐姐保護的外界,那些人到底有多麼險惡。

沈湖安捏緊了信,這麼多天來,心中第一次惴惴不安起來。

先生會討厭他,放棄他嗎?

如果沒了先生的幫助,他還怎麼打敗四個哥哥,坐上皇位,給姐姐撐腰,嚇唬駙馬。

對了,嚇唬駙馬!

沈湖安立刻精神起來,抹乾眼角淚水就從榻上起身。

回來之後,他還未見過駙馬呢!

就算是如先生所說他現在的一切都是鏡花水月,至少在他人看來剛剛平災有功的他還是風頭正盛的。

不趁著此時去嚇唬駙馬,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沈湖安滿血複活,將那封把自己罵哭了的信小心翼翼藏在和前兩封信一樣的地方,打開了房門。

“來人,替我更衣。”

他一定要以最好的狀態見到那個即將要娶了姐姐的家夥。

之後,再腳踏實地,認認真真的做事,希望先生不要放棄他。

沈*氣勢洶洶*湖安努力冷凝下神色,穿著嶄新衣袍打開了房門。

找駙馬。

現在就去!

沈湖安尋找駙馬的過程很順利。

他之前就打聽到了駙馬目前在翰林院任職,暫時客居在好友家中,還在尋摸著好宅子準備買下。

雖然對姐姐未來的丈夫居然窮到要住在彆人家中有點不滿,沈湖安還是強行壓下了這絲不滿,穿著華貴衣服,來到趙府要求拜見林時恒。

他還給自己編了個像模像樣的化名:安五。

簡單粗暴又大隱隱於市。

趙家小廝不像是那些官宦人家的小廝一樣還要帶預約才能讓人進去,他們家畢竟之前隻是商戶,少爺雖然考中了榜眼卻也才做官,現在卻不在家中,家裡也沒有個主母上下打理,因此見沈湖安穿著華貴身邊還跟著仆從侍衛,下意識的就認為這是個大人物,連忙帶著他一路到了林時恒居住的院子。

林時恒的住著的院子很雅致。

有竹林有假山,一看就知道是讀書人住著的地方。

無論心中對待著這個即將要搶走自己姐姐的未來姐夫有多麼複雜心理,沈湖安麵上還是一派淡定穩重。

在那名小廝對著林時恒行禮,道有客人來訪時,他客客氣氣的上前,對著那背對著自己作畫的男人行了個簡短禮。

沈湖安麵容冷肅,聲音低沉又帶著滿滿穩重的開了口:

“在下安五,聽聞林公子文采極佳,特來結識。”

麵上裝的好,心中卻不滿碎碎念。

客人都來了,還不起身行禮。

沒禮貌!

在他以弟弟看待未來姐夫的身份望著那背對著自己的人影橫豎都看不順眼時,林時恒轉過了身。

沈湖安一下就與他對上了視線。

那雖然天氣寒冷穿著稍微厚重麵上卻已經淡然淺笑的斯文書生輕輕咳嗽一聲,抬起眸來,望向麵前震驚看著自己的沈湖安,唇角笑容更重。

“安五?”

這個名字在他嘴裡玩味的轉了一圈,最終清俊麵上露出了些許了然來。

他緩緩起了身,修長雙手微微挨在一起,對著麵前早就嚇懵了的沈湖安行禮。

“在下林時恒,見過安少爺。”

沈湖安僵硬片刻,望著麵前的如玉麵容,神情恍惚的仿佛自己還在夢中。

“免、免禮。”

“多謝。”

林時恒也沒推拒,在他說了免禮後施施然的便起了身,那副怡然自得的模樣的倒是對上了沈湖安曾經在腦海中想到的真正處事不驚的謀士。

先生的確如他想的一樣,可為什麼,先生變成了駙馬?

一直等到就這麼恍恍惚惚的坐在了石凳上,看著同樣坐在對麵的林時恒帶著淺笑用著那雙修長白皙如玉般的手給自己倒茶水時,沈湖安內心都有著種巨大的不真實感。

他身邊的人方才已經在兩人相遇後退下,因此這個小院子裡,此刻隻有兩人在。

“殿下既然能找到這裡來,想必也看過了那隻飛鴿帶過去的信件。”

在沈湖安滿腦子“我是誰我在哪麵前的人真的是我未來姐夫嗎”的無措下,最終還是林時恒先遞出了台階給他下。

果然,就是他!

沈湖安心中那最後一份恍然不似真實徹底被打破。

他沒回答林時恒的問題,而是似是感歎的道:“原來先生……就是先生。”

“自然。”

青衣書生很輕鬆的理會到了他的意思,他穿著厚厚卻不顯臃腫的衣物,蒼白著臉,輕聲咳嗽幾聲,說話的語氣依舊溫潤:“那日京城一彆,是臣的疏忽,忘記作介紹,錯過那次,之後也不好再補上了。”

一方麵是想要拉攏討好的親近先生,一方麵是想好好裝裝威風好讓姐姐地位崇高的未來姐夫,沈湖安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拿捏這其中關係,在腦海中權衡半天,最終還是隻能乾巴巴的應了聲。

“啊,是嗎。”

不過他瞧著,姐姐這未來夫婿的樣子好像身子不太好啊。

沈湖安在心中憂心忡忡了幾分鐘“駙馬折磨樣不太像是長命百歲也不知道是個什麼病症”後,突然想到一點。

他神情嚴肅起來,被之前那封信打擊的搖搖欲墜的自信心再次冒出。

就這麼站起身,神情嚴肅中又帶著一絲期待,鄭重給麵前麵色淡然望著自己的林時恒行了個大禮。

“之前南城之事,還未謝過先生教我如何處事,隻是不知先生為何助我?”

青衣書生慢條斯理的也跟著站起身回禮,絲毫沒有猶豫的回答道:“自然是因為長公主乃是殿下胞姐。”

“殿下不必擔憂,日後,我必回助殿下順心得意。”

還在悄咪|咪期待著“先生是被我的王霸之氣吸引”的沈湖安頓了頓,麵上依舊平常。

五皇子殿下終於意識到了自己根本沒有什麼王霸之氣,就連麵前這個仿佛能掐會算無所不能的先生,都是因為自己胞姐才幫他。

該高興的,可為什麼,心中卻有著淡淡惆悵。

不,不對,不是惆悵。

中二小心臟傳出哢嚓一聲。

它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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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城中因為一向平凡的五皇子突然奮起時,林時恒自從得了探花郎,又被賜婚公主這件事終於輾轉傳到了他遙遠的家鄉。

而且因為他用的是尋常傳信方式的緣故,這些好消息還是當地官員先得知,如果是隻中了個探花郎,他派人去道喜也就算了,畢竟這些名次聽起來高大上,可三年一考,三年都要出一次探花郎,當官的對這些都不怎麼感冒。

但隨著林時恒得中探花郎與尚公主的消息傳來的,還有五皇子殿下最近風頭正盛的事。

五皇子與長公主可是一母同出,雖然之前無聲無息仿若隱形人,但觀目前形勢,誰也說不準以後他能不能再進一步。

在官場混久了的人大多都是一些老油條,思來想去為了跟這位駙馬爺與他背後的五皇子結個善緣,派人敲鑼打鼓的到林家道賀。

林家就是個很普通的人家,居住的村子自然也很普通,大家都不是什麼商戶,平常的日子便是下田做活帶孩子,就連難得空閒時間手上也要弄點繡活心裡才能安心。

這麼一個平平靜靜的小村子,在這一日卻熱鬨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