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仇家事(2 / 2)

詔獄第一仵作 鳳九幽 10193 字 2024-03-29

“未必,三皇子心性不端,腦子卻沒扔,如果不是被人蒙蔽,或者過於激動自負下的決定——必有理由。”葉白汀不一樣的看法,看向仇疑青,“你和長公主當年,可曾與三皇子有過交集?”

仇疑青輕輕搖頭:“我不確定,若說與本案有交集的點,我現在能想到的,隻有一個,我娘被先帝罰去廟宇禁足,時間是在二十三年前。”

葉白汀迅速計算,也就是三皇子出世後,未滿一歲,先帝和尤太貴妃一行離開江南行宮,回到京城安定的時候。

仇疑青細思:“當時皇上都還沒出生,我也還小,父親剛剛去世,都不大記事,更不可能懂朝局,是後來回想,方覺微妙。”

“我娘是在宮宴上,對尤太貴妃不敬,惹怒先帝,當場被發落的。可我娘自幼在宮中長大,最懂的就是識眼色,辨時機,絕不可能在宮宴之上,對當時正在受寵的貴妃不敬,還惹怒了先帝,就算有些意外發生,她也是有急智圓緩拖延,想辦法的,當場被發落……”

“我懷疑,這一切都是借口,我娘大概是知道了什麼不應該的事,被忌諱,被記恨,因她到底是皇室宗室,身份地位與普通人不一樣,不好隨便打殺,且她向來‘膽小’,也沒什麼圈子人脈,不如罰禁足廟宇,便於控製行蹤,或消息擴散。”

隨著仇疑青的話,葉白汀大腦迅速轉動,尤太貴妃借子嗣爭寵一事,前後影響了三批,或許不止三批宮人,第一批是離開京城決定下江南之前,死了一波人,第二批是在江南,‘懷孕小產’時,清洗了一波,第三批是回京後,大約是為了斬草除根,又來了一次清洗。

這麼多持續動作,總會讓聰明人猜到點什麼,例如長公主,她可能並不想沾這些是非,但隻要離皇宮近了,有些人有些事你就是不想沾,也會被迫的看到,猜到一些事……

尤太貴妃當時已經很受寵,幾乎如日中天,長公主又如何,她但凡想治,就敢下手。

葉白汀判斷她‘幾乎’如日中天,而不是已經,是因為回宮以後的這個時間段,後宮仍然有人在懷孕,比如那日遇到的那位老宮人,就是在這個階段懷上孩子,被尤貴妃暗害了的,還有就是宇安帝,也是在這個階段因宮人受孕,生下來的。

宇安帝的身世,所有人都清楚,沒有外家,生母隻是一個宮女,當時宮中境況如何,葉白汀不知道,但尤太貴妃勢力大成,她懷了胎沒被治死,還能把孩子生下來,明顯很聰明。

她死於難產大出血,宇安帝生下來先天不足,帶有病根,葉白汀甚至猜測,這是不是為母則強,當年的宮女為了能保住孩子一條命,故意如此,連自己的命都放棄了。

後來果然,宇安帝弱成這個樣子,彆說母族,連親娘都死了,不知在宮中能活幾日,尤太貴妃乾脆就沒管,任他自生自滅,看著又煩,最後直接扔進了皇家寺廟……

“長公主可能知道了三皇子的身世秘密……”

葉白汀沉吟:“可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三皇子於此時拿出這件事攻擊,一定還有什麼彆的,方便利用的原因。”

三皇子說宇安帝是長公主的兒子,甚至信誓旦旦,堅定不移,會不會他覺得這就是事實?

若這是故意編製的謊言,過往證據太好查,很快會被戳破,他為什麼會以為,這件事就是事實呢?

葉白汀看向仇疑青,又問了一個非常關鍵的點:“長公主的去世……是否有疑?你方才說,你在世人眼裡,是已經‘死了’的人,這又是為何?”

說到這裡,仇疑青神情一怔,又恍然凜眉,似乎懂了什麼:“我去往邊關,是十四歲那年的冬天,我娘去世,便在前一年。”

“我那時心性已經成長很多,與皇上感情也很好,我們早就不是敵人,而是背靠背的夥伴,但仍然很淘氣,經常溜出去遊玩,並不知朝野內外的危機,我娘也從來什麼都不告訴我們,隻自己一人,默默注意著外界發生的一切,局勢如何變化。”

“我和皇上每天都有很多課業,是我娘親自教授的,我娘彆的時候都很溫柔好說話,唯有這一點,下手從來不留情,族裡的老師父教我和皇上習武,我們都敢偶爾造個反,我娘一拿起手板,我們倆就不敢動,壓力之下,就會想悄悄跑出去玩。”

“那一年是過年前,臘八節後,我和皇上去城裡玩,出來的晚,遇到了些意外,我娘在山上久久等不到我們回去,便下了山來尋我們……她本不該出來的。”

仇疑青捏了捏眉心:“那一夜發生了很多事,太複雜,我們也都受了傷,因當時傷到後腦,我醒來忘了一些事,我總是很想想起來,我娘卻說不重要,都解決了……可過完年沒多久,她就去世了。”

葉白汀:“這麼突然?可有因由?”

“我看不出來,”仇疑青道,“我隻記得她在那夜之後就染了風寒,一直未愈,過完年就開始咳血,正月沒走完,她就沒了。”

“那個冬日夜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你一點都不記得了?”

“我隻記得有瓦剌人,還有個小孩,跟皇上差不多大的樣子,還有銀子,多很多銀子……”仇疑青垂眼,“那一夜,和此後一年的經曆,讓我和皇上迅速長大,第一次直麵朝局詭譎,太多時刻我們不知道怎麼辦,不知道怎麼應對,好在我娘雖沒跟我們提起過這些事,在日常課業中也已循循善誘,教會我們方法,甚至和我們演練過,該要如何處理,如何找準自己的位置,巧妙的四兩撥千斤……”

“我們吃了很多苦頭,也沒浪費我娘交給我們的智慧,我們保住了命,但未來如何,很不清楚,痛苦抉擇後,我們決定兵分兩路,皇上回朝堂去,努力活著,我則‘死’遁,去往邊關,如若能贏,便對得起我娘的教誨和保護,如果不能贏,還是輸了,也對得起這一身骨頭,身上流著的血。”

葉白汀看著仇疑青表情,知他再說往事,也在順便剖析思考內裡的脈絡,見他眸底墨色翻湧,似有所悟,自己腦中的弦似乎也被打開了:“你是不是覺得……那個冬夜,記憶裡的小孩,是三皇子本人?”

仇疑青定定看著他:“是。”

“很多事當時不知道,現在想一想,就能明白了,三皇子本就與瓦剌人有勾結,根由,可能就結在當時,”他沉了眼,“當年先帝昏聵,對瓦剌多有妥協,太皇太後和尤太貴妃在鬥的時候,也或多或少利用了這些關係,隻是太多事淹沒在時間裡,理不清,怕隻有身為當事人的她們自己最清楚。”

葉白汀:“你的記憶裡還有銀子,銀子是怎麼回事?”

仇疑青:“我記得的不多,隻知道數量巨大,且是官銀,底部打有標識,好像……是個‘予’字。”

“你說是什麼字?”葉白汀突然一凜,“予?”

“不錯,是‘予’字,予你所求的予。”仇疑青看著他,“怎麼了?”

葉白汀聲音有些低:“你說這件事發生在你去邊關的前一年,也就是……大概十三年前的冬天?”

“差不多,”仇疑青頜首,“算一算,你那年應該才五六歲?”

葉白汀深吸口氣:“時間,地點,你可還記得?”

仇疑青想了想,道:“地點就在京郊不遠,官道之上,臘八才過了一天,大約是戌時。”

葉白汀追問:“那裡可是有一個土坡,北麵形狀有些怪異,像老虎吃撐了肚子?”

仇疑青一怔:“你如何知曉?”

“我知道為什麼這個案子跟我父親有關係了……”葉白汀閉了閉眼,“因為那一日,我們也在現場。”

這下彆說仇疑青了,申薑都愣了:“啊?怎麼回事,少爺你怎麼會在現場!”

葉白汀努力回想。

在這裡生活了那麼久,他越來越自如,越來越能理解身邊發生的一切,記憶裡對原文故事的內容越來越模糊,甚至記不清後來的故事走向,原本非常模糊的,原主的記憶,卻浮現更多,隻要他願意,好像就能融合,仿佛他已經徹底取代了這個人,他是現代的葉白汀,也是這個世界的葉白汀。

“那時年紀小,很多事記得不太清楚,但那一夜,我印象很深。”

葉白汀微微抬頭,眼底有淺淺亮光:“我和父親,的確就在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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