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安將軍,是我(2 / 2)

詔獄第一仵作 鳳九幽 12543 字 2024-03-29

仇疑青的確沒有故意隱瞞,但也沒有故意暴露,此舉並非全然考慮邊關,還有京城。因北鎮撫司形勢,太早讓人知道指揮使是安將軍本人,於開展工作沒太多好處,反而有所桎梏,彆人對待安將軍的態度,和隨便一個‘不知身份空降’,脾氣還很大的指揮使,可是全然不同的。

那夜他想明白一切,拉著仇疑青進被窩鬨時,就想通了,怪不得這男人能空降北鎮撫司,低調神秘,彆人查不到任何東西,怪不得這男人能這麼厲害,什麼都懂,什麼都能辦,還頗受皇上信任,怪不得這男人對雷火彈那麼熟悉……

他記得他問過仇疑青,為什麼這麼懂雷火彈,仇疑青說拆過,其實何止是拆過,這東西根本就是他盯著做出來的!

也怪不得……仇疑青會死。

葉白汀仔細想著書裡的故事,一來安將軍風頭太大,若不能收為己用,便是難以估量的敵人,必須得處置;二來北鎮撫司指揮使,私底下辦了太多事,幫著皇上,觸動了很多彆人的利益圈子……

他身上還中了毒。

也就是這兩個月,因他們經常睡在一起,仇疑青的難睡症才好了些,若非如此,仇疑青受病痛折磨一定更甚。

研究了這個毒很久,仍未得到具體解決辦法,葉白汀卻一日一日,了解仇疑青更多。

這男人其實是一個非常缺乏安全感的人,呃,不是普世意義的那種安全感,仇疑青在潛意識裡給自己下了絕對命令,他把堅硬盔甲穿在身上,一刻不脫,保護所有人的安全,給予所有人安全感,就必須得時刻保持警惕,哪怕睡覺也要睜一隻眼睛,預防所有可能會發生的意外。

他本身就不會允許自己陷入沉睡太久,那個毒藥又催發這種效果,他便更難入睡。

他沒辦法完全放鬆,哪怕是在宇安帝,這個昔日摯友麵前,因天子身份敏感,防衛做的再仔細,也會有層出不窮的刺客以命試險,他仍要保護。

他一天一天的睡不著,長此以往,真的會瘋,但現在有了他,葉白汀。

仇疑青會想保護放在羽翼之下的所有人,既對他生了心思,自也會想護的密不透風,但他不怕仇疑青,自身實力展現,心智技巧不談,他強烈的向對方傳達出了一種,想要被信任的態度,他執著的讓仇疑青知道他的厲害,知道他的本事,他想要尊重的模樣,他想要被依靠的期待,他想要綻放的人生姿態……

愛的確可以改變一個人。

一點一滴,慢慢的,仇疑青對身邊仵作有了更多的信任,更多的放縱,以及潛意識裡,特殊允許的放鬆。

所以在葉白汀身邊,仇疑青能短暫的進入深眠,睡個好覺,健康身體得以延續。

仇疑青會在沒人的時候,有點野的叫他寶貝,說他是上天賜給他的藥,他想說不是,建立的情感關係才是,愛才是,信任才是,但想一想,和對方建立情感關係的人是自己,那自己也可以是藥,就樂的和仇疑青瞎胡鬨。

可既然這個是毒,是病,就需要根治,仍然需要解毒藥方,玉玲瓏指出的,仇疑青在倉庫找到的東西,至關重要,卻仍不是此毒所有真相。

瓦剌使團此次進京,就沒安什麼好心思!

葉白汀冷下眼眸,看向達哈:“你們感覺安將軍沒在邊關,種種跡象引向京城,但又不知道他是誰,所以想找到他,找他,當然也不是什麼警戒提防,而是想對付——”

“你們準備了什麼?想要暗殺伏擊,還是用毒?抑或有些東西早就種好了‘因’,就待此刻動手,收獲‘果’?你們是不是準備一石二鳥,除了尋你們流落大昭民間的八王子,還要順便除掉安將軍?”

達哈眼神一震,怎麼錦衣衛連這個都知道!

……也是,八王子潛在大昭多年,幾乎就是在大昭長大,之前便罷,現在安將軍就是指揮使,指揮使就是安將軍,仇疑青怎麼可能發現不了與瓦剌有關的秘密?

“你們憑什麼指我,我不認!”達哈不可能認罪,反咬在場之人,“為什麼就不能是蘇家人!就不能是鐘興言!”

葉白汀:“蘇家人,我剛才已經說過了,他們家的所有行為,不過是為了保護,是安將軍,是家人,是朋友,或者是酒,他們的行為目的都是保護,而非破壞。”

“至於鐘興言,隻說畢合正的死就很好理解,因此二人有仇,政見不合,若他悄無聲息偷偷造訪,畢正合絕對不可能客氣接待,自己家發現‘入侵者’,畢正合第一反應絕不會是酒菜招待,而是喊人過來把他趕出去。且鐘興言隻愛財,美人隻愛良家女子,對於玲瓏並不感興趣。”

“殺畢正合的人,一定是與他有利益相關,甚至有所勾結,他不得不招待笑陪之人——除了你達首領,還有誰?”

達哈雙目瞪圓,仍在狡辯:“你這是栽贓!我不服!你沒有證據!”

“你要證據?好,我便予你!”

葉白汀往前一步,目光灼灼:“魯明,玉玲瓏,畢正合,他們胃裡都有一樣的食物,焦黃帶紅,乃是炒製後的特殊顏色,與我大昭的花生堅果並不相類,是你瓦剌喜歡用來下酒的東西,叫赤枚果,是麼?”

“申百戶查了你使團上下一百二十八人,大家喝酒的時候都會想吃,唯有你達首領,喝不喝酒都要吃這東西,每餐必有,甚至裝在隨身荷包裡當零嘴,是也不是?”

達哈:“酒宴當晚所有人吃的都一樣——”

“當晚所有人吃的一樣,那畢正合呢?”葉白汀眯了眼梢,“他可從沒有吃這種東西的習慣,家裡也沒有備,為什麼死時屍體裡會有?當日悄無聲息造訪畢家的,就是你,你給他吃了,是不是?”

“哦,你也可以把一切推給木雅,畢竟他也是瓦剌人。”

葉白汀表情淡漠,話音平直:“但木雅在酒宴之夜,一直在盯著後方酒水交貨,未有離開,證人充足,不在場證明充分,他沒有時間對魯明和玉玲瓏下手,哪怕提前設置下毒,也沒辦法對玉玲瓏造成侵害——你達首領卻不一樣。”

“你房事上有障礙,需得用特殊方法激發,還得女方耐心配合,才能有體驗,你為此自卑,積壓了很多不甘和暴戾,你在某些時候,特彆有摧毀欲,是麼?”

達哈:“你少血口噴——”

“我記得屍體發現時,”葉白汀阻了他的話,“剖析檢驗,你一點都不怕,我不想當堂驗玉玲瓏,用‘鬼報仇’之類的話嚇唬你,你就虛了,可後來申百戶查過,你其實並不怕什麼鬼,為什麼單單怕死者鬼魂?你殺了他們,對麼?”

達哈眼珠子亂轉:“我……”

“還有咬傷。”

葉白汀又提起一樁:“我在玉玲瓏嘴裡發現血跡,但她嘴唇牙齒並未有傷,血跡便是從彆人身上咬的,因你之前疑似‘不舉’,我們直接把你排除掉了,沒查,後來覺不對,申百戶親自盯著你,還真發現了東西,達首領,你可敢把自己左邊袖子掀起來,讓大家看看小臂上的傷?雖已過去幾日,但玉玲瓏那一口咬的極深,還出了血,你手臂上傷痕現在應該還很明顯。”

達哈不但沒擼起袖子,還反射性的按住了左小臂。

申薑冷嗤一聲:“藏什麼藏,老子早看清楚了,你當你昨天大白天為什麼那麼倒黴,被濺一身泔水,必須得洗澡?”

達哈愣了愣,火冒三丈:“你故意的!你偷看我洗澡!”

葉白汀不管他情緒失控,繼續往下說:“還有魯明死前喝的最後一杯酒,畢正合說是蘇屠倒的,你也說是蘇屠倒的,但其實一早,在你嚷嚷著有命案那日,我同指揮使過來,木雅第一次答我們話時就說漏了,死者魯明的最後一杯酒,其實是和你喝的。”

“副首領木雅,你其實從頭到尾都知道,那壺假酒的行動軌跡,它怎麼到的現場,怎麼被人利用,誰親自換到了席間,給了誰,是麼?”

木雅比較謹慎,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好似在斟酌考慮著什麼。

葉白汀便繼續:“瓦剌使團一行,是為搜羅八王子下落,尋找安將軍之事,自然交給大昭暗線,京城本地人比較好。早在很久以前,畢正合就是你們的人,對麼?他謀到的錢去哪裡了?魯明同他勾結,自然也幫著你辦事,因酒單生意來往,他很快發現了蘇屠,說他與安將軍有關,你們並沒有立刻信,見到蘇屠本人,才覺有些特殊,甚至暗夜過去試探……你認出了他的身手,知道他是安將軍的人……”

“不管你與達哈有沒有分歧,在尋找八王子,及對安將軍的態度上,是一致的。可惜魯明本事不夠,撬不開蘇屠的嘴,所以你們心生不滿……”

“偏那日酒宴,魯明這個本不應該知道太多機密的人,不知怎的,聽到了了不得的話,他們知道你們在尋找八王子了。魯明此人狡詐陰險,是個投機者,既然知道了,就會想以此換取更多利益,所以他不能留了,必須得除掉——”

葉白汀看向達哈:“你殺了人,故意把命案嚷出來,隻想事情鬨大,水攪的更渾更深,讓大昭發現不了你們的小秘密,好渾水摸魚,誰知意外一個一個出現,你無法停手,最後連畢正合都得解決掉,是也不是!”

隨著他的話,申薑慢條斯理,一樣一樣,將證據擺出來,沒出聲,但眼神非常鋒利,好像在說,你跑不了了。

達哈眼神越來越沉,眸底越來越陰,話音裡也帶了殺氣:“不過一個小小仵作,可真是好大的威風,你何官何職,敢在此質問它國來使,誰給你的權利!”

“本使給的。”

仇疑青眼皮微抬:“或者,本將給的,達哈,你不服氣?”

達哈:……

拿安將軍身份壓人,要不要臉!

仇疑青不但拿身份壓人,還隨手拿了桌上的繡春刀,指骨握上,拔劍出鞘,似想試一試它是否鋒利。

刀身銀白,身泛寒芒,隻出鞘一分,就殺氣隱現,讓人似乎能透過這劍芒,這指骨,這持劍之人,看到硝煙滾滾的邊關戰場,那裡有鮮血,有橫屍,有戰馬長嘶,有無儘悲歌……

達哈仿佛看到了過往那一場場仗,那個曾經略顯單薄的少年背影,以及少年臉上附著的惡鬼麵具。

那不單是個惡鬼麵具,麵具之下,就是亡他瓦剌人的惡鬼!

原來最凶的鬼,並不會長成嚇人的模樣。

“嗬嗬……”

達哈突然捂了臉,陰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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