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不可一日無掌門。
雖然誅仙英靈殿裡,冼江的長命燈還亮著,但是原本代師操勞的冼江的大弟子,終究還是壓不住了。
花紹棠去一趟的作用,基本就是當壁花,保證沒人敢動手用強。在不使用暴力的前提下,誅仙派選出了一位新掌門。
花紹棠回來的時候,把原本的誅仙派大弟子帶回了昆侖。
黑眼圈濃重的大弟子,一言不發,一屁股地坐到了煉獄圖前,再也沒有提過“誅仙”兩個字。
這三年裡,天羽修士在炎山秘境發現了一處新的空間裂縫。
照猜測,應該是當年時戰機在炎山秘境中渡劫時留下的,秘境破碎,扭曲了那附近的空間,卻不想這條通往蓬萊島的裂縫竟然還在。
隻是裂縫隻剩下了半截,不再能直達蓬萊了。
這一發現令整個修真界的散修們,紛紛奔走相告。
因為按慣例,這種裂縫是要興建新的修者之城的。修者三百六十城,將要在幾年之後正式天定變成三百六十一。
修者之城的興建,自有傳承已久的流程和規則。
按例,人數過百的修真門派,和擁有修士軍隊的國家均不得乾預。散修才是這種盛事的最大受益者。
但因為是天羽修士發現的,所以初步探索的權利在他們手上。現在大家隻等著他們探索完畢。
這三年之中,關於修者之城,還有一個八卦。
受真魔傳承的夜城帝君衛明陽,又跟昆侖棄徒斷刃白允浪磕了一架。
竟然打成了平手。
據觀戰修士說,如果不是昆侖出身的沐新雨攔著,白斷刃恐怕還要吃點小虧。
這件事情也算是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畢竟衛明陽咬了人家那麼多年,總是打不過,一直被嘲笑。
而如今,白允浪可是進階了反虛,比原來戰力還高了不少啊。
白斷刃前些年可是孤身解決了,整個仙靈宮都解決不了的畢方呢。
這豈不是說,衛帝座如今比整個仙靈宮都厲害?
雖然實力這東西不是這樣比的,但是真魔抬頭的呼聲漸漸高漲。而且不少人私下裡傳說,第一正魔熬不住了,用了邪魔的手法提升。
但衛明陽打完這一架之後,依舊像個魔修一樣深居簡出,傲慢地沒有給予任何回應。
這三年裡,昆侖因為收攏回了全部的山門,終於不用定期封山,打破了一甲子才開山一次的規矩。
昆侖弟子的數量,空前地膨脹起來,無色峰前每天都擠滿了來報名的修士,和他們的家人。
但是昆侖的師資力量還是有限,來報名的全收進來恐怕山門也裝不下。一直來者不拒的昆侖,也終於無奈的挑挑揀揀起來。
對於這種現象,修真界有人感慨,有人抱怨。
如今昆侖的門檻高了,越發的難進了。
哎,如今的昆侖,不是當年的昆侖了。
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
這令昆侖自己都始料未及的拜師高峰,終結於一個少年。
在一個花紹棠掌門日常擼兔子的日子裡,在一個邢銘首座日常勾心鬥角的日子裡,在一個長老江如令日常站在山門口給人偶堂搶弟子的日子裡。
昆侖山腳下,來了一個不起眼的少年。
腳蹬草鞋,一身短打,少年的手上提著一把沒開刃的鐵劍。
望著山腳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少年表情如磐石般紋絲不動。
即使對著江如令的醜臉,他都沒跳一下眼皮。
身具靈根的他說,他不修仙,他來找昆侖楚久。
在得知楚久已死之後,他似乎非常意外這個答案。思忖半晌,一人一劍就要闖山。
江如令當然要攔住他,昆侖山門豈是隨便什麼人都上得?
就見這少年緩施一禮,就要硬剛。一劍直接紮翻了江如令!靈劍三轉的江如令!
如此凶神,直接嚇傻了山門下負責報名的修士。
當少年問她,昆侖可還有楚久後人的時候,她禍水東引,指著洗劍池的方向告訴少年,楚久的老婆今天大婚。
少年轉身走向洗劍池,報名的修士立刻聯絡了刑堂堂主高勝寒。
並不是負責報名的修士,跟楚久的老婆格外要好,或者格外地有仇。
實在是霓裳的這次婚禮,昆侖許多人等著看她的笑話。誰讓她當年鬨得足夠大呢?
最初她以修士之身,下嫁一個凡人時候。就是受過很多非議的,說她境界低微,本事又差,原就在修士中嫁不出去。
好在後來,這個凡人夠本事,帶著南疆十六州一群劍俠,在大戰中贏得了修士們的尊重。霓裳當初的選擇,似乎也變成了眼光長遠的高瞻遠矚。
楚久舍命天羽之後,霓裳撫屍痛哭,以未亡人自居,立誓此生不二嫁,隻守著腹中的遺腹子過活。
這在修士之中,實在是比較少見的,修士麼,天賦不同,境遇不同,壽元便大有不同。真正能一生一世的夫妻極少,更彆提什麼守寡守身。
但她似乎打定主意,要守著這個孩子了卻殘生。無論這孩子生出來,是仙是凡,有沒有靈根。
然而天意從來不由人。
霓裳本就體弱,又鬱結於心,孩子的懷相一直不好。在一次實在窮得沒有辦法,不得不跟人出門執行任務的時候,她流產了一個成型的胎兒。
戰部次席遊陸聽說了她的情況,醫者仁心,一直私下裡拂照她。可她的命不知怎麼就那麼地不好,即便有昆侖次席的照拂,她還是修為沒有寸進,日子越過越窮,身體也哀傷過重越發的衰弱下來。
在楚久墳頭的青草,終於長過了三尺高的這年,她終於挨不住命運的磋磨,低調地再次披上了嫁衣。
使得當年那些矢誌不渝的誓言,通通都成了笑話。
然而她大概,是真的命不好。
婚禮上,一個草鞋提劍,與當年的楚久有三分相似的少年,一直走到她麵前。
你是楚久的老婆?
嚴格來說,霓裳已經不是了。可她神思怔忪,竟然點了頭。
少年點點頭,很好,你是個修士,我也不算欺負女人。
少年緩施一禮,道要與霓裳比武。
來賀喜的賓客既厭惡少年衝撞彆人的喜事,又瞧不上他未入道的小孩子竟狂妄要跟修士比鬥。
少年目光寧定,臉色木然。
一劍穿透了新娘子霓裳。
新郎目眥欲裂,衝上來就要拚命。被少年一招挑翻在地。
與會賓客目瞪口呆,誰家見過這般惡客?新郎新娘的親朋好友紛紛衝上來助拳……
高勝寒帶人趕到的時候。
隻見少年一人立於滿地血泊之中,大紅的喜字仍然鮮豔,現場卻已經沒有一個站著的修士。
少年仍是那把未開鋒的鐵劍,劍尖指向高勝寒。
你也是來幫忙的嗎?
高勝寒開了黃泉之力,才製住了這個凡人小子。看著血泊中滿地的修士,既驚且恐的問他:你到底是什麼人?
少年的劍落在地上,抬起頭看著高勝寒。
他說:我打敗了三百二十一個修士,終於有人想起來問我的名字。昆侖,果然十足傲慢。
少年痛快地交代了自己的來曆,似乎早就等著人問一般。
少年來自南疆十六州的黑水州。
乃是黑水州黎青國前太子燕丹之子,名喚燕希。
這個身份說起來,昆侖並沒有幾個人知道,然而他的父親,卻還有著另外一個身份。
十四年前,昆侖最後一次開山,有兩名身無靈根來自南疆十六州的凡人,苦苦尾隨前識殿殿主宗澤,來到了昆侖。
其中一名是凡人劍俠楚久,另外一名,則是這位放棄了太子之位的燕丹。
燕丹為了求仙,放棄了凡人富貴,雖無靈根,亦不肯離去。
燕丹在萬人麵前,冒著性命危險,跪在一位修士大能麵前苦求,才為自己和楚久,求來了昆侖人偶堂雜役的身份。
燕丹在昆侖山下苦熬了三年,可是人偶堂堂主江如令,一次也沒有征召過這兩名凡人雜役。卻等來了海怪衝入南疆十六州,故國幾近覆滅的消息。
太子丹,遂心灰意冷,返回家鄉。
十四年後,太子丹早已抑鬱而終,英年早逝。
他的兒子燕希,手提長劍,殺上昆侖,發誓要打敗見到的一切修士。
“你的劍術,是何人所授?”
“吾父回鄉所創。參照了當地新興的醫書,五步之內,無人不可殺!”
在場諸人紛紛震驚,一介凡人,甚至生前連劍都沒練過。竟可以創出劍法?
不過什麼五步之內,無人不可殺,真是好大的口氣!
高勝寒沉默了片刻,方道:“你父是個天才,可惜心性羸弱。”
十四歲的少年,無聲而笑:
“天才無用,娶一個修士的老婆才有用。”
高勝寒也沒辦法給他解釋,楚久並不是因為娶了一個修士老婆,才得了昆侖的青眼。修真界的那些名人大事,對於偏遠的南疆十六州凡人而言,都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事情,聞所未聞。即便告訴他一個真相,在他看來怕也是無從相信。
重要的是,高勝寒對這個燕丹有印象。
當日之人,多已不在。帶他回昆侖的宗澤戰死了,跟他同來的楚久也戰死了。
高勝寒卻因為楚久的原因,仍然記得這個凡人。
他被天天睡在昆侖大街上的楚疙瘩鬨得煩不勝煩的時候,曾經想過,這姓楚的怎麼就不能學學另外一個凡人,乖乖地在山下等著人偶堂征召不行麼?明明昆侖都給了你們出路了。
他忍不住想起了程思成,同樣天才而偏激的人物。
大師兄酒醉後提起過自己的後悔,後悔為什麼沒有早給他一個,走正路的機會。
少年燕希被收押在了昆侖刑堂,可即便以辣手著稱的高勝寒,卻也實在有點下不去手處理他。
少年燕希在監牢裡眉心沒肺一般,該吃吃,該喝喝。
吃飽了一抹嘴問道:你們會殺了我嗎?
高勝寒搖頭:昆侖山內,不許見血,你傷人皆在山門之外。且,三百二十一名修士隻死了一人,我知你有留手。
少年竟是一頓:哪個死了?
高勝寒答:新娘。
少年想了半晌,道:她生欲不強,不是我的錯。
說完便像沒事人一樣,翻身就要睡倒過去。
高勝寒不禁問他:不問我為何不放你出去?
少年背對著他擺擺手:我這次這麼凶,你們昆侖但凡還是個正道,都不可能再放我出去為禍人間。
高勝寒被噎得上不來氣。
少年過了片刻,才忽然開口:對了,是什麼人殺了楚久?
高勝寒格外討厭這個話題,但他不知為什麼就偏被這少年拿住,深吸一口氣才道:論凶名她比你更凶,但如今人困在一處秘境裡,也不知還有沒有命出來。修真界沒你想的那麼簡單。並不是會打架就萬事大吉。
少年點點頭:我等她出來。
你要乾嘛?
打敗她。
待高勝寒回神時,牢房裡已響起輕微的鼾聲。
三年時間,能發生的變化實在太多。
足以讓人一些人心生迷惘,足以讓一些人定下決心。
足以讓有的人錯過太多事情,足以讓有些人的世界地覆天翻。
三年之後。
誅仙劍派大弟子獨自靜坐在煉獄圖前,忽然看到了那漆黑裂隙中光芒一閃。
然後就見到兩個人突然掉在了自己的麵前。
其中一個身材高大,胡子長了老長。另一個身材玲瓏,想是個女修,卻戴一個黑鐵鬼麵,帽兜長袍幾乎遮住了全身。
定睛看去,其中高大的那個,不是自家掌門又是誰?
“師父!”前誅仙劍派大弟子驚喜地叫出來。
卻見師父再見天日的第一個動作,竟然是用衣袖把身邊的人整個罩住。看了自家弟子一眼,連門派情況都沒問一句。
疾聲道:“快,去找白允浪,白允浪不在,邢銘也行!”
邢銘和白允浪是一同趕來的,誅仙大弟子跑到戰部的時候,白允浪剛好在。
離著老遠,白允浪一看個頭兒就認出了自己徒弟。
“楊夕?”
撲過去半跪著,一把摟住了人:“出來就好,出來就好啊!”
邢銘遠比他冷靜,一眼看到冼江護著楊夕的架勢,便覺得有什麼不對。上下打量一圈兒,一眼看見了楊夕的手,整個人一驚。
一步上前,一把握住了楊夕的手,包在袖子裡。
“楊夕,你們在秘境裡呆了多久?”
楊夕此時身穿的是當初在五代墓葬外得的,自行認主的那條河變的衣服。帽兜扣上之後,連脖子都蓋住,左手水袖,隻有右手露在外頭。
她緩緩地抬起頭,一縷白發從帽兜裡飄落下來,帽兜後的雙眼不複當年清澈。
白允浪如遭雷擊。
“五十年。”楊夕嗓音沙啞地說,“我沒能築基,邢師叔。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有人豁出了性命,要我帶信出來。我壽元將儘撐不了太久,全靠這麵具才能暫避一時,我要見到沈天算。”
隨著楊夕的話音落下,眾人忽感頭頂陽光失去了溫度,滾滾劫雲在頭頂緩緩聚攏。
邢銘驀地打了一個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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