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逐夢大多數時候隻是承擔了一個武力威懾作用,很少在外發言,這其中有個不足為外人道的原因——尹逐夢早年是個自閉,至今與外界的交互,以及智力都依然存在一定程度的障礙。
尹逐夢語氣刻板的道:
“三裡,這是禁空區域的變化範圍。”
百裡歡歌點了點頭:“就是說,我們已經把這塊大陸,開出三裡地了。炎山大陸橋還沒斷,倒是挺有彈性?”
尹逐夢:“彈性?”
百裡歡歌沒答應,隻是閉著眼繼續道:“要除殺神,必須先破它這招禁空,我們的人在他身邊建上幾百個傳送陣,隨傳隨走,才能減少傷亡。”
尹逐夢想了想:“殺神會動。”
百裡歡歌道:“說得對,所以我們還得想個辦法,讓他動不了。這就是我跟陸百川結盟的目的,都說老而不死是為賊,他是這世上活得最久的人了吧?嘿,真是個洞察人心的老妖怪,他見了我第一句話就是,殺神跟白鏡離有關,然後第二句話是,他有辦法找到白鏡離。”
尹逐夢:“沒懂。”
百裡歡歌閉著眼:“他知道我一定會想要除了殺神,也知道如果他不拿出這個消息來,以他這種反複小人,我就算跟蓬萊結盟,也要先把他蹬出去……”
尹逐夢安靜了很長一會兒,又道:“時間?”
百裡歡歌這一次卻低低的笑起來,他身上所特有的,那種隱晦的自命不凡幾乎要溢出來。
“時間逆流,這個看起來最難解決的問題,其實恰恰是最簡單的。能夠對抗時間的,就隻有時間。他能逆流時間,使一個招式回到沒有發生,使一個人回到沒開始防禦。但是他能逆多久?一盞茶?一個時辰?一天?
“我提前三千年布置好殺陣,夠不夠?遙控啟動裝在蓬萊外島上,我不信他的時間逆流還能穿透時空間那麼遠。他隻能在原地施展的話,就是能把時間逆轉上一千年,也還是一個死!”
尹逐夢想了半天:“啊!”
百裡歡歌閉上眼:“可惜,我是看不到那一天了。但是陣法機械這些死物,好就好在它能夠保存得足夠長久,即便我們都死了,隻要這世上還有一個人能記得這個計劃,它就能被執行。”
尹逐夢用力在百裡歡歌的頭上梳了一下,梳得百裡閣主嘶嘶的叫起來:“疼啊!那是頭,不是瓜!”
尹逐夢:“我會努力修煉,一定看見!”
百裡歡歌跟她相識那麼多年,自然明白她這突然生氣是在氣什麼,笑了:“夢夢你這是何必,早就跟你說過,我和雲中子都是要死在你前頭的。雲中子沒什麼天賦,我根本就是不能修煉。不過等我下去了,他應該還能陪你幾百年……”
尹逐夢坐到椅子扶手上,生氣去了。
百裡歡歌無奈的笑笑:“果然還是得把你嫁出去,你這個樣子讓我怎麼放心讓你自己過上幾千年呐……”
一隻香蕉皮飛過來,直接扣在百裡歡歌臉上。百裡歡歌也不摘,就那麼頂著香蕉皮又仰躺回去:
“夢夢,你不懂。知道自己的限製,就是我們與那些實力強大的修士相比,最大的不同。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憑我自己是弄不死那個殺神的,所以我也不用去練功,也不用去學法術,我隻有一顆腦袋還能用用。那我就多想幾個可能弄死它的辦法,然後讓後人去執行……
“把時間拉長到幾代幾十代以後,把人數擴展到一個民族,一個國家,甚至全世界,窮儘一生前人栽樹隻為後人乘涼,沒有什麼是做不到的……這就是,我祖父教給我的做事方法。我們那個世界的思路。”
很偉大,也很悲壯,是不是?
百裡歡歌笑得眯起了眼睛,為自己隻生活了六十年,卻用了三千年都無法忘記的,那個朝生暮死的世界。
楊夕就在這時候推門進來了。
一進門就看見百裡歡歌臉上的那隻香蕉皮,黃澄澄的似乎曾經很甜的樣子。
楊夕:“麵膜?”
百裡歡歌頓時惱羞成怒,氣急敗壞起來:“你這丫頭!要過來也不先遞個帖子,進門又不知道敲門。你知不知道你進的是個男人房間,我要是沒穿衣服怎麼辦?”
楊夕瞪著眼:“我就是來送個請柬,你至於麼?”
百裡歡歌抬手就要把她扔出去,卻在觸手的那一刻才看清楚楊夕今天不同尋常的打扮,以及那封紅得喜人的小薄冊子。
“王二丫比武招親請柬”的鎏金大字觸目驚心,他像被燙到了一樣縮回手。
半晌,才回過神來,找補似的把那隻手背到了身後,向後退了一步,倚著書桌邊緣一坐:
“夢夢,你出去。”
尹逐夢沒動。
百裡歡歌又道:“命令。”
尹逐夢站起來,麵無表情的站了半晌,嗖的一聲破窗出去了。被她直接撞碎的窗戶,砸出一地稀裡嘩啦的聲響。冷風“嗖嗖”的灌進來。
百裡歡歌卻連看都沒看一眼。。
他此時的神情,與楊夕第一次見到他的樣子重合起來。那些真實的,輕狂的,自矜自傲的氣息皆儘收斂起來,隻剩下一個深不見底的多寶閣主。
楊夕頓時覺得今天過來是個餿主意。
對麵人此時的樣子,好像兩三個月來時不時關照一下自己的那個人,根本完全是自己臆想出來。
“我不是那個意思。”百裡歡歌給自己點上了一根煙,徐徐的說。
“那是什麼意思?”既然已經來了,即便是個餿主意,楊夕也想把該問的問完。
“我問過你我們以前是不是很熟,你說你隻見過我一麵。我想不出我有什麼值得你對我這麼好,你不是個同情心泛濫的人,也彆跟我說織布的事情,雲想閒或許真的很在意,你根本不關心能不能瞞過內陸,你是打算著早晚要撕破臉的!”
百裡歡歌夾著煙,忍不住笑了,這時候他又像是對楊夕關照有加的那個百裡歡歌了:“都被你說了,我連個借口都沒了。”
楊夕卻沒笑,一手攥著拳頭,一手捏著請柬:“那就說實話。”
百裡歡歌斂了笑容,把半截煙蒂摁熄在桌麵上。複又點起一根,終於開口:“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楊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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