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你的第二個問題。”男人垂眼看著楊夕,釘在石柱上的手,動了動手指,似乎是個招手的動作“過來。”
手心裡,有一枚“青色的火焰”。
楊夕福至心靈的懂了,撅著屁股,把腦門貼在男人的手掌心裡。
眼前忽然一黑。
記憶的片段,如洶湧般湧進腦子裡。
一群血染衣衫的修仙者,被逼到了絕境。
他們在一座山門前,手持長劍,背抵彼此。
幾十名劍修在外圍阻擋上千敵人。劍鋒所過之處,梟首如稻,割命如草。
四五個陣法師在山門前,徒手作筆,鮮血為墨,散儘全身修為,布下絕世陣法。轉眼間,烏首均成白發。
當最後一名劍修,因力竭而倒下,陣法終成。
僅剩的一個不曾死去的陣法師,已經雞皮鶴發,形如凡人老翁。鬆弛的嘴角挑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蒼山雪嶺之上,不同門派的上千名敵人,被阻擋在絕世陣法之外。
眼睜睜看著,巍峨古樸的昆侖山門,生生陸沉。
最後一個昆侖陣法師仰天長笑:“蒼生不死,昆侖不滅!”
縱身跳入開裂的地縫當中,身殉昆侖。
烏雲遮日,天地同悲。
山腳下,一個凡人打扮的少年,看著昆侖山頂的【葬山大陣】的炫麗光影,嚎啕大哭。
細瘦的勃頸上,靜靜貼著一枚青色火焰。
許久,少年擦乾眼淚,抱著一個小小的包袱,消失在莽莽山林。
昆侖山在他的背後,奇峰漸成平地。
沒有什麼勵精圖治,泣血複仇的戲碼。少年在昆侖陸沉之前,隻是一個略得長輩喜愛的外門弟子。八目靈根,經脈狹窄,沒有先天血脈的加持。
終其一生,也未能築基。
他回到人群中,在一個小鎮上落戶,像個普通的散修一樣,小心謹慎的修行。中途幾次險些被人捉到蛛絲馬跡,都被他僥幸逃脫。
為了掩飾那枚青色火焰,他終身未娶。卻養育了十幾個撿回來的孤兒。
臨死前,他把那枚青色火焰,傳給了自己撿回來的大弟子。並讓自己的弟子,把自己悄悄歸葬昆侖山。
大弟子在昆侖山腳遭遇圍捕,九死一生,逃進一座小山村落了戶。隱藏了自己修者的身份,娶妻生子。
遺憾的是,他唯一的兒子,並不相信他的故事。於是他在晚年,把這枚火焰傳給了同村一個打獵的少年。
再後來,兒女,弟子,甚至路人。每一代昆侖守墓人,擁有著形形□□的身份。甚至有一位公主,因為意外墜崖,偶遇一個瀕死的道士,繼承了那枚青色火焰。
因為身份過於顯眼,幾乎被身為國師的另一個修真者發現。
聰明的公主把自己遠嫁他鄉,用紋身掩飾了那枚火焰,最終在臨死前,把那枚火焰傳給了她最忠的侍女。
千百年過去,曾經的昆侖,漸漸被人淡忘。新的昆侖,在大陸的另一邊重建,打起旗號,有教無類!
當代的守墓人,喜極而泣。可是他卻沒有力量去到大陸的另一邊,山太高,水太長,而他,卻是一個沒有靈根的凡人。
他做了一個決定,帶上妻子兒女,趕著馬車,一路經商,向著昆侖的方向出發。
有生之年,總會到的。
縱然到不了,我的兒子,也總會到的。還有孫子,孫子的孫子,孫子的孫子的孫子!
天有不測,人有禍福。小商販守墓人在路上病死了。
他的兒子終於趕到昆侖山腳時,親眼見到了一場以昆侖劍修為首的血腥殺戮。
兒子是一個極其純善的兒子,他知道自己守護的東西對於修仙者是一比巨大的寶藏。他覺得,不能把寶藏交給如此嗜殺的人,即使,以正義之名。
經商的馬車,又被一家人,坎坎坷坷的趕離了新昆侖。
青色的火焰,依然代代傳承,每一個守墓人,有不同意誌,各異的思想,迥然的境遇。新昆侖創派一千八百年,仍未得到上代的傳承,卻在一片風雨飄搖中,茁壯著長大了。
“天下第一劍”的稱號,再度歸屬昆侖。這一代的守墓人,是一個驚才絕豔的年輕人。他繼承“青焰”的時候,昆侖剛剛閉合山門。資質驚豔的青年,大多容易滋生一個缺點——急躁。
他等不及昆侖再次開山,作出了一個出奇不意而又膽大包天的決定,先去把昆侖的墓藏打開。五代昆侖的遺址現世,肯定能引來六代昆侖的關注。
反正,葬山大陣重新開啟,也還要十年才能真正進入。到時候,昆侖的人早就趕到了,六代昆侖戰力強大,狂的都沒邊兒了,難道還能搶不到?
可就是這樣一個草率的決定,把他的後半輩子,葬送在暗無天日的水牢之中。
那個俊美不似凡間的男子,竟然有著那樣一顆狠毒狡詐的心腸。他竟然不知通過什麼渠道,早早的就盯上了這塊埋著昆侖遺址的地皮。
竟然能花上三十年耐心,日複一日,折辱他的身體,磋磨他的意誌。
年輕人花了十年的時間來反思,終於承認,不是敵人狡猾,而是自己太輕狂。
錯了,總是要改的。
年少輕狂的代價,從來是人生最大的沉重。
然後,就是二十年漫長的等待。
他被困在一根石柱上,周圍是稀薄的靈氣,吃的是泔水餿飯。境界一次次掉落,築基一層直落到練氣五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