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他這個在數據世界裡麵的生活了很久的人來說,能給他帶來這樣的真實感,比一個項鏈要值得多。
不過他沒有忘記,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麼:在塞倫特城主翻完主城之前,找到對方的秘密把他揭下馬。
沒有生病的小女孩,陸德他們不用再顧忌,速度一下子提升了不少。
“去老宅的路在哪邊。”
謝廖沙走到前麵,“大人請跟我來。”
他們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鎮子的一端。
眼前是與塞倫特主城的風格完全不同,極其震撼的一幕。
地麵在這裡被大自然用刀切割了一樣,出現了巨大的裂痕。
謝廖沙走在最前麵,不顧危險,來到斷崖旁邊的幾塊木樁子附近,然後陸德就見他狠狠地錘了下土地,低聲咒罵著什麼。
陸德帶著死靈騎士跟過去,他走到謝廖沙旁邊,低頭看了看,隻見斷崖邊的木樁上,還殘留著斧頭砍過的痕跡,上麵還有一些老舊破碎的粗繩。
這大概是曾經放置索橋的地方。
“那邊就是老宅所在的地方。”謝廖沙起身,指著斷崖對麵的地方,那裡可以看到一些建築物的剪影。
“平安鎮是由四個小村子聚合在一起的。老宅那邊有兩個村子,安南和安南西。我們剛剛在的那個村子,是平多和平多東。”
謝廖沙指著被砍斷的索橋墩子,“這座橋被切斷,那就說明安南和安南西,已經全被隔離了。”
陸德掃視著這裡的環境。地麵在眼前筆直的被切割,沒有絲毫植物生長,裸露出來了土色。
斷崖直挺的朝著下麵延伸了至少上百米,直上直下,沒有一點可以落腳的地方。
對麵的那處斷崖,也是一樣的危險。
就好像是這裡的地麵,被切開,然後平移的往下挪動了一樣。
而地麵上平安鎮的建築群則是被分割一樣,這裡一半,那裡一半,中間隔著一道險阻的峽穀。
陸德確認了,沒有橋的話,他們是過不去的。這樣的地形,根本不要想下去的事情。
他隻能順著峽穀的方向往遠處看去,看能不能繞開這個峽穀,去對麵的村莊。
隻是峽穀兩側很快就轉彎,完全看不到儘頭在哪裡。“這道峽穀有多遠,能不能繞過去。”
謝廖沙搖頭,“繞不過去的,這是橫跨帝國的大峽穀。”
也就是說,完全不可能繞過去。陸德對於這裡的地形十分的無奈,所以平安鎮究竟為什麼要這樣卡在這斷崖兩邊組成一個鎮子?
他在斷崖邊站了一會,峽穀下的風吹上來,讓斷橋木樁上的破舊繩索不停地搖晃。這樣的風吹著,哪怕就是唐門的飛鳶來了,也沒有辦法飛過去。
“回鎮子裡,看看能不能了解到其他的情況。”
陸德倒是沒有放棄,既然任務擺在這裡,肯定有完成的方法和線索在。
一行人重新回到平安鎮現有的這一部分,街道上,依舊看不到什麼人。
偶爾可以看到零星的市民從屋子裡走出來,在看到他們之後,戒備的保持著距離,根本就不會靠近。
他們上去搭話,嘗試打探消息的時候,得到的也隻是冷淡和無視。
“平安鎮確實很古怪。”在又一次被人甩在門外後,陸德認同著死靈騎士的觀點。
已經很久沒有開口說話的謝廖沙猶豫半天,拉住了想要在鎮子裡亂轉的陸德,“大人,情況有點不對。”
“平安鎮現在居住的這些人,我一個都不認識。”
陸德等著對方繼續說下去,卻沒有等到謝廖沙接下去的話,他沒有明白謝廖沙的意思,隻能問道:“什麼意思。”
“我確實離開了鎮子很久,但是那些和我同齡或者年長的人,一個都不在這裡。”
謝廖沙臉色很差,“這個鎮子裡生活的人,和我記憶裡的一個都對不上。他們全是後來的新居民。”
終於,陸德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這個鎮子裡麵的人,和你居住的時候,完全不是一波人?”
謝廖沙十分肯定,“完全不是同一撥。”
陸德看著謝廖沙有些蒼老的臉,問道:“你離開鎮子的時間有多久。”
“20年,大人。”
聽到謝廖沙的回答,陸德覺得這個平安鎮越發的奇怪。
如果說,謝廖沙離開的時間很久,那麼鎮子裡麵的人他不認識,倒是可以理解。畢竟時間太久,新一代人和上一代人不認識很正常。
但是情況不是這樣的。
謝廖沙離開這個鎮子有20年,與他同時期生活在村子裡麵的人應該還活著。
僅僅過去20年,他認識的那些村民,不可能全都不在了。
他們在外麵的道路上,遇到過中年人和青年人,和謝廖沙差不多大。也就是說,這個鎮子裡麵,還是有和謝廖沙同齡的人。
可是這些人,謝廖沙一個都不認識。
20年的時間而已,怎麼可能讓一個城鎮裡麵的人完全更新換代。
想到醫館裡麵的鳥嘴醫生,外加上被封鎖的村子,陸德不禁疑惑,“難道村子爆發了瘟疫?”
20年的時間,也隻有這樣強雷的傳染病,才可以將一整代人生活的痕跡完全抹掉。
不、不對。
陸德打開麵板,看著裡麵和殿下乘風關於娜塔莉沙信息的聊天記錄,認識到一個事情。
不可能是瘟疫,從信息上看,娜塔莉沙是最近幾年的時間,才從平安鎮離開,到達塞倫特主城的。
而短短幾年的時間內,如果爆發了嚴重的瘟疫,那驛站的那些車夫絕對會知道這件事情,在看到他們的時候,就絕不可能還認為他們是去看病的。而是直接讓他們避開這個鎮子。
可是為什麼整個鎮子的人更新換代了?
整件事情給陸德的感覺,就像是一張折疊起來的紙。從其中一個平麵看過去,永遠看不到整張紙的全貌,永遠感覺好像缺少什麼東西。
他看向謝廖沙,“你確定沒有認錯。”
對方回答的很乾脆,“目前為止我遇到的人,全都沒有認識的,而且他們似乎也認不出來我。”
雙方都不認識,這在從小生活的小鎮來說,基本就是不可能的。
陸德站在石牆上,看向密密麻麻的建築群。
在對平安鎮的描述上,至少謝廖沙有一件事情沒有說錯,那就是平安鎮確實應該是附近比較大的鎮子。
站在石牆上,往鎮子遠處看去,至少上千個屋頂分散在鎮子裡麵。
每一個屋頂,就代表了當時鎮子裡麵的居住的居民。
他們一直在附近的街道上轉,僅僅走了其中的一個街區。
陸德從石牆上跳下來,“去其他的居民區,看能不能遇到認識的人。”
他們開始朝其他的街區進發。
平安鎮的房子大部分已經閒置,整個鎮子很安靜。
陸德讓謝廖沙走在前麵,找他關係比較熟悉的人。
而謝廖沙帶著他們找到的屋子,絕大部分都已經空了,沒有人應答敲門。
就在他跟著謝廖沙,走到另一家有些破舊的大門前時,大門突然打開,一個滿臉愁容的婦人端著盆子走出來,看到陸德一行人,整個人都是一抖。
“你們要乾什麼!”那婦人驚呼。
陸德有些驚訝,謝廖沙找了這麼多戶人家,這還是第一戶家裡有人的。
謝廖沙走上前,拍拍腰間的匕首,隨後攤開手示意自己沒有用武器,“我來找葉賽寧。”
“誰是葉賽寧,沒聽說過,你找錯了。”那婦人急匆匆抱著盆子撞上門。
屋子裡腳步聲響了幾步,隨後消失不見。
陸德注意到,靠近門口位置的窗戶那裡,窗簾被拉開了一個小縫,那個婦人正通過窗簾縫隙觀察他們。
“走吧。”陸德路過悵然若失的謝廖沙,他又回頭看了一眼。
這棟房子的門口,豎立著一個已經被熏黑的門牌
——葉賽寧。
這個鎮子,確實不正常。
又跟著謝廖沙找了幾戶人家,迎接他們的還是空屋。
一路尋找中,他們到達了一處看上去更加豪華的石頭大屋。
這一戶人家看上去應該家底更加的殷實,不僅僅有著形狀美麗的尖屋頂,門口還放著雕刻好的小型雕塑,甚至還自帶著個小庭院。
“這邊是我最好的朋友阿裡柯西山大的家,他家世代都是醫生。”謝廖沙說著,推開了庭院的金屬柵欄大門。
大門發出了艱難的吱呀聲。
“他應該也不在了——卡嘉阿姨?”謝廖沙猛地提高了聲音,朝著房屋的陰影奔過去。
陸德朝謝廖沙的方向看去,就見在房屋陰影的地窖門口,有個白發蒼蒼衣衫襤褸的老年人坐在地上。
“卡嘉?”
“阿裡柯西山大的媽媽。”謝廖沙解釋著,急切的拉住了這個看上去滿臉陰欒的老太太,“卡嘉阿姨?”
被稱作卡嘉的老人揮舞著手,不讓他們碰,有些神誌不清的念叨著,“走走走、都走都走、滾開,外鄉人,怪物……滾——”
在謝廖沙安撫著這個老人的時候,陸德帶著死靈騎士,打量著情況。
看房子就知道,卡嘉原來的生活應該是不錯的。
尤其對方的兒子還是醫生。
在以治病出名的小鎮,一個醫生家庭,應該是生活不錯的。
可是這個卡嘉穿的衣服很是破舊,身上也散發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應該是很久沒有好好地清洗過了。
醫生家庭的人,怎麼會任由自己臟亂成這個樣子。
“平安鎮到底發生什麼了?”謝廖沙追問著,“安南那邊怎麼——”
“安南、安南——!”卡嘉阿姨猛的一抖,猛地瞪大了眼睛,一直喃喃自語沒有反應的她抓住了謝廖沙的衣領,猛地掐住。
就聽到卡嘉從嗓子裡擠出來乾澀的嘶吼,“安南!!安南啊!滾——”
卡嘉似乎受到刺激,完全沒有辦法溝通,隻是自顧自的哀鳴嘶吼,瘋了一樣撕扯著謝廖沙,完全安撫不下來。
在寂靜的鎮子裡麵,出現了這樣巨大的吼聲,完全就是不可控的情況。
陸德甚至都可以聽到巷子裡傳來的巨大回音。
而且隨著老人的嘶吼,娜塔莉沙似乎也受到了影響,身體微微的抖動,身體有些不受控製的卡頓。
陸德覺得情況不妙,“謝廖沙,先帶著娜塔莉沙離開這裡。”
然而似乎已經晚了,路口出現了村民,看上去沒有什麼人的鎮子,突然之間,就出現了近百人,朝他們這裡聚集過來。
“怎麼回事。”
“那瘋子怎麼在喊那鬼地方的事情。”
“有外人!他們在對老太婆做什麼?”
“——滾出去!”
瞬間,鎮子裡的人瘋了一樣,圍了過來,朝他們扔可以見到的一切。有的人甚至點起了火把,朝他們衝了過來。
“快離開。”死靈騎士拉住陸德,朝屋子後麵的路上跑去,謝廖沙跟在後麵,還拉著卡嘉,但是卡嘉牢牢的抱住了地窖的大門,死也不離開。
無奈之中,謝廖沙鬆開了拉著卡嘉的手,帶著娜塔莉沙跟上路的的腳步。後麵村民們雜亂而虛弱的腳步聲漸漸拉開。
陸德趁機回頭看了一眼,就見大喊的卡嘉被村民們扶起來,塞到了旁邊的搖椅上。
被村民追趕著,陸德他們一路衝進了樹林,終於沒有村民追出來。
樹林裡,陸德和死靈騎士靠在一顆樹上,思考著平安鎮裡麵的事情。
整個平安鎮都不太正常,對於【城主的密謀】這個任務,他完全無從下手。
不知道為什麼有些不受控製的娜塔莉沙已經重新穩定下來,又變成了那副提線木偶的樣子,完全沒有什麼自我意識的樣子,跟在謝廖沙旁邊。
“卡嘉阿姨瘋了。”
謝廖沙撐著自己的頭,看上去很是頹然,他坐在陸德身旁的樹根上,“她是我們鎮子裡麵最優雅、最有文化的人,還曾經給大法師當過女仆長。”
這個中年NPC的語氣實在是太過真實而低迷,陸德低下頭,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就見謝廖沙無奈的抹了把臉,整理著被卡嘉揪亂的衣領,突然一頓。
陸德看著謝廖沙的動作,“怎麼?”
謝廖沙沒有說話,從破爛的衣領裡麵,拿出來張破舊的羊皮紙。
陸德立刻湊了過去,剛剛探過頭,視線就被死靈騎士擋住了一部分,他想也沒想就把這個仆從的腦袋推開。
在陸德的示意下,謝廖沙有些顫抖,打開了羊皮紙。
上麵是很雜亂的線條,卻不像是隨手畫的,因為上麵的線條畫的很穩定。
在這些雜亂的線條上,有兩個紅色加重的圓,圓圈裡麵畫奇怪的符號。
“是平安鎮的地圖。”謝廖沙聲音有些沙啞,“標注了傳送陣的平安鎮地圖。”
“傳送陣?”陸德立刻提高了注意。
“這兩個圈,是我和阿裡柯西山大小時候,卡嘉阿姨弄出來傳送陣給我們玩時,特意用的符號。”
陸德歪頭,有些不解,“卡嘉會做傳送陣?”
一個居住在村鎮裡麵的人都會做傳送陣?一個小鎮的居民都會做傳送陣的話,那馬車驛站的存在意義是什麼?
所有的村鎮直接開啟傳送不就解決了所有的問題。
正在疑惑,陸德就聽謝廖沙著重強調,“卡嘉阿姨給大法師當了很久的女仆長。”
所以這是個特例。
陸德低頭看向這個完全看不出方向的地圖,“那這個?”
謝廖沙聲音有些哽咽,“是傳送到安南的傳送陣地圖。”
陸德注意到了一點,“也就是說,現在可以去安南。”
“到達傳送地點所在的地方,就可以。”
“傳送地點在哪。”
聽到陸德的問話,謝廖沙拿起地圖,對著線條混亂的地圖比對了很久,終於有些猶豫的說:“如果格局沒變,應該是墓地那邊。”
陸德起身,“帶路吧。”
墓地不在鎮子裡麵,這倒是省事,免得他們和村子裡麵有些矛盾的村民遇到,再度打起來。
他們繞過樹林,到達了那片墓地。
墓園的門欄年久失修,上麵的拱頂都已經砸落在地上。墓園裡麵長滿了雜草,就連道路都沒有幸免於難,全都被雜草包圍。
應該是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殿下,請跟在我後麵。”
死靈騎士掏出騎士劍,在長滿雜草的道路上擊打。不時從擊打的草叢裡麵,傳來爬行類或者昆蟲爬過的聲響。
這個墓地,廢棄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
哪怕是在白天耀光的照耀下,周圍依舊遍布著陰氣,不時有一些白色半透明的幽魂遊蕩。
它們從墳墓裡麵飄出來,神色空洞的飄蕩一會,再重新進入到自己的墳墓裡。沒有什麼攻擊性。
謝廖沙拿著地圖,在墓園裡麵遠走越深,周圍墳墓的墓碑漸漸變成了很新的石質。
在前麵帶路的謝廖沙看著這片新墳上遊蕩的幽魂,“這些人,我都認識。”
“全是平安鎮村民?”
“是。”謝廖沙這麼回答,看著牛皮紙的地圖,把他們帶到一處看上去比其他地方更乾淨一些的墳墓前。
這比其他墓碑更高一些的石碑上,刻著墳墓主人的姓名和生平:阿裡柯西山大、1845~1885.
石碑上,還有一句墓誌銘,‘這裡埋葬著我所有的希望’。
謝廖沙停下了腳步,神情複雜的看著墳墓,“在這裡。”
“那個傳送陣的位置,就在墳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