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要死的誤會(2 / 2)

去他奶奶的!

幽無命見她半天不動,納悶地轉過身。

隻見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照著胸口飛了過來。

幽無命隨手一抓,墨盒蓋子翻開,摁了滿手黑乎乎。

“……小桑果?”他結結實實地吃了一驚。

桑遠遠呆呆地望著他那隻黑手。視線一轉,看清他接住的是一隻玉質墨盒,視線再一轉,發現那絹布足有厚厚一疊,上頭還整整齊齊地捆了一小匝毛筆。

桑遠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他,是要她幫他磨墨?她僵住了,一時都不知道該擺個什麼表情。

幽無命慢慢皺起了眉頭,抬起手來,摁向她的腦門。

桑遠遠躲閃不及,被他染了墨的手摁了個正著,冰涼的墨汁落在發燙的皮膚上,她覺得它們好像正在絲絲地往外冒白汽。

“病了?臉這麼紅。”他盯住她通紅的小臉,帶淚的眼角,頗有些納悶地嘀咕道,“方才不是還好好的?怎麼看漏一眼,就能病了呢。小桑果你究竟是什麼做的,怎就那麼嬌弱,如今一刻也離不得我了是不是?”

“咳……”她虛弱地抽了抽嘴角,道,“好像……有點不舒服……”

幽無命把她打橫抱了起來,放到床榻上。

他的神色有些發懵,盯著她額頭那塊墨跡,自語道:“靈明境百病不侵,難道是中了毒?”

桑遠遠的臉更紅了:“我隻是,剛剛起身急了,暈了下,一會兒便好了。”

幽無命盯了她半天,見她果真是精氣神十足,並沒有半點生病或是中.毒的跡象。

他恍然大悟:“喔!我明白了!”

桑遠遠心尖一顫:“明,明白什麼?”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她真的要死了!

“小桑果!”幽無命眯起眼睛,笑得像隻狐狸,“你真是懶得無藥可治!我三歲之後,就沒有裝病躲懶過了!磨個墨而已,可把你嬌氣得!”

桑遠遠:“……幽無命你真是慧眼如炬!”

他得意地翹起了尾巴:“當然。這點小伎倆也想騙過我去?”

桑遠遠:“……”

保住了晚節!

這一夜,幽無命挑著唇角,就著一盞小油燈,在絹布上端端正正地寫下了一段地宮探秘的曆險故事。

桑遠遠站在他身後看。

初時,她的目光凝在了他那手漂亮的字跡上。都說字如其人,但幽無命的字除了漂亮之外,和他本人一絲一毫相似處也沒有。

他的字是那種板正的漂亮,乍一看,誰都以為是個端正刻板的先生寫出來的。

很快,桑遠遠就被他筆下的故事攫住了心神。

昏黃的地宮,種種機關陷阱毒物怪獸,如同躍出紙張一般,呈現在眼前。寫到最著緊處,地宮最後的秘密就在那扇門之後,眼見主角就要推門而入時,幽無命將筆一收,戛然而止。

“幽無命,我覺著,這裡可以稍微潤色一二。”

他挑眉看著她。

桑遠遠自信一笑,坐到他身旁,撿起了筆,在那曆險記之中多添了幾筆。

他偏頭一看。

‘恐怖如斯’、‘摧枯拉朽’、‘給我破!’

幽無命:“……”

果真是,畫龍點睛!

……

話分兩頭。

另一邊,皇甫雄將皇甫渡的腦袋送入東都之後,一刻也沒敢耽擱,帶著親衛,急速趕往晉州方向。

行到半途,腰間玉簡忽然亮起,是大哥皇甫俊貼身的老侍傳來的消息,說是皇甫俊在皇甫渡的屍身中發現了一枚記靈珠,想必是皇甫渡臨死之前藏下的證據。

皇甫俊獨自察看了記靈珠之後,吐血不止,連話也說不出來,也不願告訴旁人究竟發生了何事。老侍十分擔心,叮囑皇甫雄千萬動作快些,儘快返回東都照看皇甫俊。

皇甫雄照著自己腦袋捶了二十來拳,心中悔恨不止——若是自己細心些找到了這枚記靈珠,先替大哥把一把關,好叫大哥有個心理準備,也不至於被氣到嘔血。

這般想著,更是心急如焚快馬加鞭,很快就縱穿東州、越過屠州地界,抵達晉州。

晉州境內多平原和盆地,氣候較冷,山石呈灰白色,植被基本上是苔蘚和地衣,一眼望去,空曠的大地上白白綠綠的,處處可見巨大的礦坑。

晉州盛產的,便是最宜打造甲胄的靈鐵礦。

這裡的原住民幾乎已經不從軍了,都成了礦工。皇甫氏一手遮天,晉人進了軍隊也是被排擠壓製出不了頭,這一州,早已淪為皇甫家的私礦。皇甫雄看著這大好江山,心中又是傲又是痛。

為誰辛苦為誰忙?

踏過一大片密布礦坑的荒原之後,眼前出現了一座半風化的灰白城池。

皇甫雄進入城中,將侄子皇甫渡的遺物仔細收集好,裝上大車,然後帶上皇甫渡的夫人晉蘭蘭,返回東州。

晉蘭蘭嫁給皇甫渡不過半年,正是新婚燕爾,剛懷上身孕,忽然便沒了丈夫,整個人哭得渾渾噩噩,好不可憐。

皇甫雄亦是歎息不止。

數日後,車隊終於回到了東州境內,途經撫陵城中的主乾道時,皇甫雄忽然聽到道路旁的驛棧中,傳出一個十分清朗的聲音——

“……蕭仲為取絕世神兵替枉死的大哥蕭孟複仇,隻身一人,勇闖十死無生的玄人古墓。在那重如山海的兄弟情義麵前,自身安危性命,又何惜一顧。”

皇甫雄抬起了手,停下了行軍腳步。

這驛棧二樓飄下來的故事,竟是好巧不巧契合了皇甫雄此刻心境。

想到侄子死得不明不白,大哥又臥床吐血,皇甫雄隻覺心弦被人重重撥動,不知不覺便癡住了,靜靜立在驛棧下,想要聽聽這故事中的蕭仲究竟能不能成功取得神兵,替兄報仇。

漸漸地,皇甫雄隻覺自己被帶進了古墓之中,脖頸後陣陣發涼,仿佛自己也手執一點燈,行走在昏黃的墓穴之中。

那墓中的屍鱉,足有小牛犢大小,當蕭仲發出一記獨門秘技解決了屍鱉時,皇甫雄的心,也隨之放回了原處,隻覺這秘技果真恐怖如斯。

“我命由我不由天!”一句點睛之語,擲地有聲。

樓下的皇甫雄被砸了個熱淚盈眶,隻覺渾身熱身奔騰,共鳴不休。

越往下聽,越是高朝迭起,眼見蕭仲一路通關,就要取得最終秘藏,皇甫俊激動得無以複加,連大氣都不敢出。

偏在這時,那道清朗的聲音戛然而止。

皇甫雄隻覺百爪撓心。聽故事沒聽到結局,就像是在蚌女仙的榻上,洪峰崩泄之前憋了回去,著實是要人老命。

他糾結了半晌,沒能忍住,令隊伍進入驛棧休整。

皇甫雄本就是個性情豪爽的人,當即令人購了二十壇撫陵最富盛名的青梅靈釀,叩開了那間廂房的大木門。

進入廂房中一問,才知《蕭仲複仇記》是房中這位先生自創的傳奇故事,結局?尚未寫出來!

皇甫雄差點兒就給幽無命跪了。

“今夜,今夜能寫得出來嗎?”皇甫雄眼巴巴地望著幽無命那隻握筆的手。

幽無命沉吟:“或許可以?”

皇甫雄下了決心,轉頭吩咐左右,令人安排皇甫渡的夫人晉蘭蘭在驛棧中歇息一夜,洗去一路風塵,明日梳妝整理之後,再趕赴東都。

幽無命在桌前坐定,一手拎起皇甫雄送來的美酒,就著壇口痛飲,一手揮著筆,寫下漂亮文章。

皇甫雄隻覺此人就是自己尋了一生的知己,急急也抓起了酒來,幽無命飲一壇,他便飲兩壇,以示誠意。

寫到一半,幽無命擲下了筆:“沒靈感了。”

“無妨,無妨,來,先生請滿飲一壇!”皇甫雄拍開泥封,遞過一壇好酒。

幽無命有些過意不去,道:“不如先講個莫欺少年窮的故事……”

皇甫雄把腦袋點成了雞啄米。

廢柴逆襲退婚流說到一半,幽無命話風一轉,又說起了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

隔壁的晉蘭蘭被觸動了心事,也摸了過來,靜靜地坐在皇甫雄身後聽故事。

酒意漸濃,皇甫雄終於憋不住,去了茅廁。

幽無命幽幽續道:“……可憐那雲娘,等不回夫郎隻言片語,守成了一塊望夫石。”

“沒有,隻言片語麼……”晉蘭蘭恍惚地晃了下,“我的夫郎,亦是……沒給我留下半句知心的話……”

幽無命麵露微笑,他微微躬下一點身體,直視著晉蘭蘭的眼睛。

“你的夫郎出事之前,可曾與你聯絡?”

晉蘭蘭一怔,情不自禁地盯住了幽無命的眼睛。

“有……有的。”

幽無命的聲音更加深沉:“他都對你說了什麼呢?”

晉蘭蘭皺了下眉,似乎有些抗拒,卻還是如實說了出來——

“郎君說,義父被凶徒所傷,他奉帝君之令,引那凶徒出來,殺之,便回。”

“彆的呢?”幽無命眸中轉動著暗色星辰。

桑遠遠知道他在對皇甫渡這位夫人發動巫族的血脈惑術。

自從聽聞皇甫渡出了事,晉蘭蘭已數日沒怎麼合眼,心神震動得厲害,自然是沒有多少抵抗之力。

桑遠遠心頭有些緊張,牢牢盯住外頭動靜,防著皇甫雄突然進來。

“他,肯定還對你說了彆的。”幽無命循循善誘,“你仔細想一想,他還說了些什麼?”

晉蘭蘭迷茫地慢慢搖頭:“沒有了。郎君話並不多的。”

桑遠遠聽到沉重的腳步聲從木樓梯傳來。她的心臟‘怦怦’亂跳起來,輕輕扯了下幽無命的衣袖。

“也許還說了彆的,你隻是沒聽懂,所以並未放在心上。仔細想想,這恐怕就是他遇害的線索。”幽無命依舊不緊不慢。

皇甫雄已踏上二層!

桑遠遠心臟高懸。

晉蘭蘭更加迷茫:“……有嗎?我沒聽懂的……什麼?”

幽無命的聲音更加魅惑:“你方才說,隻有三成?這是什麼?”

“三……成……”晉蘭蘭歪了歪頭,“隻有三成?什麼……三成?”

皇甫雄的身影出現在雕花木門之後。

“對啊,什麼隻有三成呢?”幽無命壓低了聲音,“沒頭沒尾,難道不是在和你說話,而是在與旁人說話麼?之後,就再無他的音訊,再後來,他死了。”

晉蘭蘭痛苦地捂住了胸口:“難道和他遇害有關?三成,什麼三成?”

皇甫雄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廂房門口,微微皺眉:“侄媳,什麼遇害,什麼三成?”

幽無命眸中星光隱逝。

桑遠遠瞳仁收縮,指尖不由得輕輕地顫了起來。

皇甫雄皺著眉,望向幽無命。

幽無命很無辜地攤了下手:“這位夫人心中思念,提起了亡夫。”

皇甫雄重重盯向晉蘭蘭。

隻見晉蘭蘭的目光漸漸聚了焦,反手抓住皇甫雄:“義叔,我忽然想起,郎君那日,說了句奇怪的話——隻有三成,我不知何意,是以並未放在心上!我也不確定郎君是對我說的,還是對旁人說的……”

“怎不早說!”皇甫雄怒道。

晉蘭蘭掩口啜泣:“是我不好,因這句話沒頭沒尾又太過尋常,是以,並未當回事……”

“三成?三成?”皇甫雄皺緊了眉頭,“即刻出發,返回東都!”

他站了起來,思忖片刻,取出一枚令牌交給了幽無命。

“先生,我有要事在身,必須走了,這枚令牌請先生收好,在這東州境內,我的令牌還是能管幾分用的!寫出蕭仲結局之後,記得送我一份!”

幽無命淡笑收下。

出門之時,皇甫雄狀似無意,碰翻了幽無命立在門口的長木匣,隻見一堆寫滿了漂亮字跡的絹布落了滿地。

他一麵道歉,一麵將那長木匣暗暗查看了一番。

皇甫雄此人,果真是粗中有細。

到了樓下,皇甫雄佯裝替幽無命結帳,順口問起了他的租金。店家並未細說,隻說幽無命已付過紋銀二十二兩,租期至明日,無需再付。

皇甫雄暗暗一算——付了十一日房錢,明日到期,所以此人入住撫陵驛棧的日子,乃是西府出事的頭一日。這樣一來,皇甫雄心中便徹底確定此人與薑謹真之事無關。

他終於放放心心地率隊離去。

“難怪你要多付一日房錢!”桑遠遠驚奇不已,“幽無命,你到底是人是鬼!”

幽無命一臉淡定:“這也值得大驚小怪麼。”

翅膀卻已忍不住翹了出來。

目送皇甫雄遠去,他慢條斯理地取出一枚玉簡,緩聲下令——

“殺了薑雁姬的藥師,傳出‘三成’二字。”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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