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年輕人裡,有一兩個挺愛說話的,白日不趕路,躲在馬腹下乘涼時,依紗和他們閒聊過幾句,才知道他們半月前離開摩騫,為主辦事,歸途時恰好路過,看到馬賊太猖狂,便出手相助了。
依紗和兄長自然又是一陣感恩戴德,卻不敢問他們的主子是誰,隻隱約知道這幫人來頭不小。至於那天救了她的少年,她一直在悄悄觀察他。結果兩天下來,她除了知道他名喚謝玖以外,便沒能說上一言半句話了。
這天午後,謝玖盤腿坐在馬腹下,擰開了水壺,仰頭灌了幾口水,用手背擦了擦嘴唇,便靠在馬腿上,閉目養神。
遠方,依紗兄妹與謝玖的同僚正在談天說地,打發時間。依紗兄長歆羨道:“謝公子不僅箭術了得,模樣還長得那麼斯文俊雅。”
幾個同僚對視一眼,不知想到了什麼,嘴角都泄露了一絲古怪的笑意。
這是因為他們想起了一樁舊事。
五年前,謝玖空降他們的練武場時,大家也還隻是乳臭未乾的小孩而已。對於突如其來的入侵者,孩子們都有種本能的戒備和敵意。再加上謝玖的模樣長得太像姑娘了,在崇尚悍利外表的綺羅,他腦門就差鑿上“好欺負”這三個字。有調皮的少年,便打算在對戰裡讓謝玖吃點苦頭。
小孩子滋事的流程無非就是先言語攻擊,再上升到男男雙打。最終,架是打了。羅興聞訊趕至,氣急敗壞地分開了在沙地上扭打的兩個小孩。一看,左邊的謝玖拖著兩條鼻血、嘴角也被揍得開裂了。而找茬的那一方,卻被揍掉了兩顆牙齒,頭發也被扯掉了一束,壓根兒沒討到什麼好果子吃。
自那次起,謝玖就坐實了他的“尖牙小白兔”之名。孩子的邏輯也是有趣——大家都覺得受了欺負敢打回去才是有種,才是男子漢。因為這件事,他們心理上接受了謝玖的加入,再也沒人拿他外表說事。
那之後過了幾年,長大後的謝玖身材拔高,肩膀拉闊,胸膛變厚。眉目越發冷峻,身上再不見當年的影子,徹底蛻變成英姿勃發的少年。
現在,依紗的哥哥突然讚謝玖“斯文俊雅”,謝玖的同僚被喚起了這樁舊事的記憶,才忍俊不禁了起來。
依紗滿腦子問號,實在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笑的。
兩日後的清晨,旭日未升,整個摩騫都籠罩在了一層暗青色的晨光中。城門前,依紗與兄長向謝玖一行人再三道謝,幾乎要一跪三叩。謝玖的同僚哭笑不得,扶起了他們。依紗這才鼓起勇氣,想找謝玖單獨道句謝,可在場的寥寥數人,哪能看到謝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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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門口的侍衛大清早的忍不住打了個嗬欠,便聽見駿馬一聲嘶鳴,謝玖風塵仆仆地從馬背翻身而下。侍衛一愣,立即精神一振,道:“謝公子,您回來了。”
謝玖朝他微微一頷首,便把馬交給了他,擦身而過,步入府中。這個時間點,宇文爍去了上朝,府中靜悄悄的。謝玖也不急著複命,先回房休整。
現在,謝玖的房間依然處在宇文爍府中,隻不過,他已經不可能再在寧婧房間裡搭張小床睡覺了,而是擁有了自己的房間。
“嘩啦”一聲,冰涼的水流自頭頂澆灌而下,謝玖擦乾身子,赤|裸的後背線條優美矯健,睫毛上停駐著細碎的水珠。洗掉了一身的灰塵,他換上了一襲乾淨的衣裳,把烏發擦至半乾,確認自己看起來清爽利索了,才動身往寧婧的房間走去。按照寧婧的生活習慣,這個時刻,她差不多該起床了。
這一趟去了足足半個月,兩人從未分離過那麼長的時間,謝玖麵上不顯,可心裡一直有隻小爪子在搔著,在城門處,也沒有與同僚告彆,便動身回府了。如果趕在她起床前出現在她麵前,她也會很驚喜吧。
來到她院落中,兩扇門還緊緊地關著,一點兒人聲也沒有。謝玖上前輕輕敲了敲門,柔聲道:“姐姐,你起床了嗎?”
自從身份不再是寧婧買回來的奴隸,兩人就不再是主仆關係,稱呼問題可就犯難了。最終,寧婧拍板決定,讓謝玖喊她“姐姐”。一開始不習慣,可五年下來,這句稱謂已經順口極了。
不得不說,謝玖敲門的這幅柔和的情態,與他平時是兩個極端。恐怕他的同僚打死也不相信謝玖能有這麼一麵。若是看到了,手臂的雞皮疙瘩肯定會全部站起來,不甘寂寞地搖旗呐鼓。
門後長時間沒有人應。謝玖頓了頓——奇怪了,難道十多天沒見,她也開始賴床了?
忽然,屋內傳來了“砰”一聲悶響,像是人滾落到地麵的聲音。謝玖一怔,疑道:“姐姐?”等了一會兒依舊沒人應答,害怕寧婧磕到什麼地方,謝玖便不再猶豫,捅破了窗紙,二指輕輕一捏,便把門鎖擰開了。
他推開門,快步越過了屏風,便嗅到了屋內彌漫的一股清甜的酒氣。榻邊的羊毛氈上,一個嬌軟的少女正側身抱著被子,蜷縮似嬰兒,摔到地上還睡得很香。
這是宿醉還沒醒來吧。謝玖鬆了一口氣,無奈地自言自語道:“睡覺也這麼不老實。”
他輕手輕腳走過去,半蹲下來,隔著被子把人擺正,摟住了她的肩膀把人半扶了起來。這一動,被子便自寧婧肩上自然地滑落到地上。
看清被子下的光景時,謝玖驀地僵住了。
——或許是天氣熱的緣故,寧婧身上隻穿著一件薄薄的絲綢衣裳當睡衣,連肚兜也沒有穿。睡夢間多次翻動身體,合攏的衣襟便不設防地朝兩邊敞開,露出了自脖頸到胸口大片的嬌嫩柔膩的肌膚,堪堪遮住了半團雪白的綿軟。幾縷青絲貼著那柔媚的曲線延綿著,隱沒在了衣襟的陰影裡。
這層薄薄的絲綢隻是堪堪蓋住身體罷了,若是掀起,便可以窺見裡麵的誘人春光。
喉嚨裡“咕”一聲,喉結明顯地上下動了動,謝玖狼狽地轉過了目光,潛伏已久的燥熱在四肢百胲沸騰,直衝頭頂。呼吸變得淺促,謝玖強迫自己盯著寧婧的發旋,心裡一片亂糟糟的。
兩個截然相反的聲音在心裡交戰著。一邊正以戒律拷問著他,告誡他不能做乘人之危的事讓自己後悔。另一邊卻是魔鬼,在他耳邊竊笑著:這不是你自從開竅以來,渴望了很久的場景嗎?這裡沒有其他人,隻有你們兩個。隻要輕一點兒,親一下,也不會被她發現的……
室內的空氣變得粘稠起來,流動緩慢。謝玖把寧婧抱回床上,凝視了她一會兒,終於沒忍住,衝破了壓抑已久的防線。他雙手撐在她臉側,手臂肌肉繃緊,俯下身,鼻尖流連在她頸窩處,深深地聞了一下,滿足地閉上了眼睛,即將奪籠而出的那頭困獸,又被暫時安撫了。
寧婧依舊沒有醒來。
被冷水澆灌得微涼的皮膚沁出了一層薄薄的熱汗,謝玖微涼的唇遊移到她鎖骨處,微微喘息,忍不住舔了一下。旖旎的罪惡感浮上來,他腦中一團亂麻,甚至有幾分破罐子破摔的陰暗惡意在滋生發酵。
——姐姐知道……他一直想對她做什麼事嗎?
如果她現在醒來了,會露出什麼表情?
會大聲嗬斥他嗎?還是說,會默許他做更多過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