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雪回憶起渭龍城的一座小院,桃花樹下,盧畫聖醉趴在石桌上,花瓣落滿一頭披散的銀發。
再看向謝春風那張多情的俊臉時,奚雪從時光中遨遊回來,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去吧,快走!”他揮袖驅趕道。讓滋生出的一絲心悸遠離他。
謝春風忍住雀躍,收斂一雙桃花眼中的笑意,冷淡的點點頭,出門而去。
奚雪嘴唇無聲動了動,無人知道他在說什麼。
“當年帝尊去見宿敵時,也是這般神情。雖然混雜的血脈讓本王不喜,可是我這位侄兒與帝尊不愧是父子,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讓我懷念當年。”
奚雪將單軒喚到身邊,吩咐道:“你護送少主過去,路上留心。摘心手出來活動,幽幻穀也並非安全之地。鬱南元雖然以閉關為名,許久未露麵,難保手下有不開眼的。”
單軒瞪大了眼睛,又很快點點頭,裝作無所謂掩飾過去。
他打起十二分精神護主,不過隻將少主送到葉宅門前,就吃了個閉門羹。葉墨凡根本不歡迎外人踏足自己的領域。
此時,葉墨凡已經完成柴穀主的差事,擺脫皇甫君,不用跟對方天天前往石屋護法了。
謝春風不當自己是外人,一進門就給自身沏了一杯茶,當然也不忘給此間的主人倒上一杯。
葉墨凡接過茶杯,卻沒有飲下,拿在手中觀察著杯中通透無雜的湯色道:“你今天的殷勤,讓本君不敢輕易喝這杯茶。有何事?”
謝春風坐在太師椅上,慢慢品茗道:“葉師兄今日得空了?我想向師兄請教,如何成為畫君?”
“哦?”葉墨凡放下本就沒打算飲的茶水。謝春風不知道他是顧青舟,所以會對他這個陌生人做什麼,他還得防著點。“本君以為你今日是來開誠布公的。”
謝春風笑道:“我心中仍有疑惑。”
葉墨凡冷冷道:“疑惑什麼?”
“疑惑你對顧青舟的態度。”謝春風坦然相告道,“葉師兄如果是為摘心手而來,為恢複顧青舟繪心而來,這番付出我看在眼中,代價太大,所以有些看不懂葉師兄是何意了?”
因為葉墨凡,就是顧青舟。為自己的事情而來,當然儘心儘力。這話現在還沒到向謝春風泄底的時機。
葉墨凡猜想,謝春風可能對他的身份產生懷疑了,畢竟是十年舍友,朝夕相處,麵具的功效能迷惑旁人視線,視覺上改變身形,但哪怕自己極力掩飾,依舊會有一些不經意的習慣和小動作,讓對方覺得眼熟。
他反問道:“若是你,願意為顧青舟付出多大代價?本君比你隻多不少。”
“……”謝春風臉上如沐春風的笑容,有些僵硬了。他搖搖頭,灑脫道,“是我著相了。今日謝春風隻為單純請教畫道,還請葉師兄助我。”
葉墨凡冷傲道:“天下誰人不識君,此是成為畫君的關鍵。聽聞你善畫美人,隻是你筆下人物,修為境界最高者也不過是畫家吧?她們都非天下皆聞,你畫來何用?”
謝春風點點頭,恍然道:“葉師兄的意思是,我陷入瓶頸,是因為缺乏一張天下揚名的代表作。”
“孺子可教。”葉墨凡裝作老沉的悶聲道,在稱呼上故意占對方便宜。
不過謝春風可不是一個吃虧的主,當場就起身,抬手向葉墨凡突然發動襲擊,欲摘下對方麵具。
“放肆!”葉墨凡在對方手指觸及麵具,正要揭開的瞬間,攔住了謝春風,反手扣住其手腕。“謝春風,你這是何意?”
謝春風近距離觀察著眼前年輕畫君的手,那隻手白皙修長。正因為捏著他的手腕施力,所以從指甲透出的紅潤,線條更加清晰明了。
這麼好看的手,讓人眼熟,善畫人物的謝春風同樣擅長觀察人物,他隻在顧青舟身上看到過同樣的手部輪廓。
“葉師兄說,我沒有成為畫君,是因為筆下的人物境界不高,所以我想將葉師兄入畫,還請葉師兄助我。”
語言的試探,也是他判定對方身份的一部分。雙方之間還未有利益交換,葉墨凡容他放肆,對他一步步的縱容和退讓,同樣讓人生疑。也隻有顧青舟才會對他這般好。
“不可!”葉墨凡拒絕道。
套路,都是謝春風的套路。對方隻是懷疑他的身份才找理由揭他的麵具。
葉墨凡甩開謝春風被他抓住的手,無情拒絕道:“你領悟岔了。以你所想,是否隻需要畫上一幅畫聖,便能雞犬升天,成為畫聖了?那麼幽幻穀的通緝令,人人都搶著畫,畫盟早出三名畫尊了。”
因為幽幻穀有三名畫尊坐鎮。
“謝春風,你今天的行為令本君不悅,若有下次,葉宅就再也不是你可踏足之地。”
謝春風能屈能伸,連忙躬身行了個標準的禮,向葉墨凡道歉:“是我孟浪了,我初聞畫君大道該如何實現,便有些情不自禁了。”
好一個情不自禁!差點就扒了他的麵具,這是要造反啊!
“還請葉師兄原諒我。”謝春風眸光流轉,好聲致歉道。
“……”葉墨凡想起了曾經跟自家叔叔說過的話。
他當初說:當然是原諒他。
可是現在他想要打死謝春風,怎麼辦?
摯友直覺太敏銳,分分鐘爆馬甲不可不防,讓人愁得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