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布魯斯微頓:“有人不想讓我們買到。”
不想?
詹妮弗眯起眼:“也就是說你知道這個藥,而且知道它背後有兩股力量在博弈。”
布魯斯麵不改色:“我來收購黑熊藥劑的時候負責人經常給我塞新藥的推廣數據,上麵寫的天花亂墜,隻不過每次我提出想買一些,他們又總是說沒貨。奧斯本工業,哼,把藥看得跟眼珠子一樣,我都懷疑他們是不是不打算賺錢。”
也就是說有一部分人想賣,一部分人不想賣。
詹妮弗來了精神:“什麼推廣數據?還有,他們給你的黑熊藥劑是什麼樣的?能不能讓我看看。”
她坐直身體,看著對方思索片刻便點頭,接著把放在腳邊的袋子拎到床邊。
手提袋裡裝著一盒六支黑熊注射劑,至少從表麵上看和給選手注射的沒什麼兩樣,不知道效果是不是有異。
而爬蟲藥劑的宣傳文件則保存在布魯斯的手機裡,是一張用詞誇張還帶著真實案例的畫報,宣傳文件通篇都在說爬蟲藥劑的好處和它對人帶來的正麵影響,對實驗數據和副作用隻字不提。
詹妮弗匆匆看過,發現再沒彆的信息,也沒什麼特彆有用的,便準備把手機遞還給對方。沒想到在遞過去的瞬間後背牽拉了一下,手指不慎蹭了蹭屏幕,以至於打開的相冊立刻跳轉到下一張。
“抱歉。”她立刻說。
下一秒,眼神卻凝住了。
雖然布魯斯見勢不妙飛快地把手機抽走了,但她分明看見了出現在屏幕上的照片。那是張化驗單,看著應該是拍的家庭檢測儀的檢測結果,好像是要轉發給什麼人。
詹妮弗看不太真切,隻看到其中標黑的一行:第五節掌骨頸骨折。
她盯著眼前人還有些腫脹的右手,發現不僅僅是手背,連骨節處都有些淤青和裂痕。這些細節就像閃電一樣劈過,把她內心的困惑映得透亮。
心念急轉,心有所覺。
詹妮弗緩了緩才問道:“所以你的手......你斷的是第五節掌骨。”
脫口而出的話裡帶著緊繃,但整體還算平和,倒好像朋友無意間的說嘴。剛才還有些異樣的布魯斯果然調笑道:“恕我直言,除了女演員、女打星、女探險家,你現在還乾起女醫生的活了嗎?”
詹妮弗沒理會他語氣中的笑意,而是單刀直入地逼問:“你對報紙也是這麼說的嗎,速降失誤?布魯斯,你可以不告訴我真相,但你沒必要對我撒謊。我不是個醫生,但我了解Boxer骨折。好,你說你撞到山崖,你的意思是你在撐懸崖的時候還特意把手握成拳頭去撐嗎?”
她簡直不敢相信對方在編謊話上的天賦。
斷處成角,有一定的偏移,這種形態的骨折隻說明一件事:受傷者以手握拳進行了大力撞擊。
第五節掌骨骨折通常是攻擊性骨折,多發生在喜歡拿拳頭砸牆的年輕人和打架鬥毆的人身上,因為拳擊手常常會有這種傷,所以也叫Boxer骨折。
布魯斯·韋恩一個花花公子,上哪兒打人,去打誰?
而他頭皮上的這些傷從近處看更是頗有蹊蹺,看著像指甲勾出來的,其實切口鋒利,哪家姑娘會把指甲留得跟四把刀似的?
一瞬間,那些瑣碎的往事從詹妮弗腦海中飛過。
蝙蝠俠出現的時間,那些造價不菲的裝備,布魯斯對他的評價,碰酒杯的格格不入,陽台上的那個吻,床畔冰冷的溫度,樓梯上的燈光,一瘸一拐的腿,火場的異樣,老管家的言辭,常年在受的傷......
她把一切都串了起來。
她恍然大悟。
耳畔還有對方道歉的聲音——“好吧,我承認,在彆人麵前丟臉就算了,我隻是不想在你麵前丟臉。前幾天我是和人打架了,但那隻是因為有狗仔追著和我同行的女伴,拿相機去拍人家的裙底,我怎麼能放任這種事發生......”
韋恩大少說的誠懇,仿佛這就是事情的全部經過一樣。
可詹妮弗已經沉浸在自己的思路裡了。
他低估她了,或者說,他太看重她了。如果推論是真,那麼布魯斯·韋恩一定具有無與倫比的洞察力,他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了。她比其他任何人都要有眼力,但也比其他任何人都容易陷入自己提前預設好的理由。
聰明反被聰明誤。
布魯斯知道她絕不會被“韋恩少爺天生脾氣暴躁常常和人打架”這種說辭騙到,甚至不會被“韋恩少爺就是個喜歡極限運動又做不好的人”這種說辭騙到,反而寧願相信他是孤獨的,他在光鮮亮麗的外殼下是有異常的,他追求刺激是去自毀的。
因此一年來這些理由就那麼順利地從他嘴巴裡說了出來,甚至都不需要費心思考。
記者們習慣了韋恩這個“極限運動愛好者”乾出的蠢事,而她則被自己設定的理由蒙蔽著,也習慣了布魯斯乾出的“蠢事”。
見鬼,見鬼,見鬼!
詹妮弗感到一種極為複雜的情緒,這種情緒就好像旁人發現朝夕相處的親人其實是特工,前後桌的同班同學其實是變種人,以及,養了很多年的愛犬其實是E.T.。
她深深吸氣。
旁邊的布魯斯還在繼續喋喋不休地轉移話題:“托尼說他們會把第三輪推遲,因為第二輪受傷的人太多了,光養好傷就不知道要花多久。他說老奧斯本是給了先進科技,但也得留足時間好好觀察觀察,不能有什麼後遺症,否則又要賠錢。他倒無所謂,盧瑟是絕對不肯的......珍妮,你在聽嗎,珍妮?”
“我在聽。”詹妮弗平板地說。
她勉強壓下了心裡的一萬句口吐芬芳,強行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最重要的事上來。身份特殊也有身份特殊的好處,至少一些困擾她的事完全可以和盤托出。
停頓片刻,詹妮弗開口問道:“你和斯塔克熟,斯塔克和奧斯本熟,那麼你知不知道為什麼爬蟲藥劑背後的人有兩撥?其中一撥顯然想將藥劑應用在所有受重傷的選手身上,而另一撥則想把藥劑出售給你們這類大人物......我不明白,為什麼是我們和你們?”
她慢慢說著,心裡漸漸理著思緒,感到一陣又一陣的惡寒。
如果說布魯斯的身份讓她覺得不知所措,那麼爬蟲藥劑背後的人就完全讓她覺得怒火滔天了。
這無疑是個陰謀,而她現在已經處在陰謀的泥潭邊緣。
詹妮弗一眨不眨地盯著對方,眼見布魯斯愣住,旋即鮮見地猶豫了片刻。
“珍妮,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他柔和地說,“......不過你提到大人物,我不讚同。《荒野挑戰》是連續數周的全球直播,選手的一舉一動都被無數人關注著,如果說我們算是大人物,那麼選手們更加算是大人物了。”
全球直播!
他說的話像洪鐘一樣在詹妮弗耳邊響起,令她勃然色變。
不錯,財閥和政客固然會拋頭露麵,但那都是提前準備好的,是可以隨時取消的,但《荒野挑戰》的直播不是。
無論背後的人有什麼陰謀,他們都想借助直播這個平台來實現。其中一撥勢力想賣給社會名流,而另一撥則想讓它在全球平台上被公開,不願意賣給其他更多的人。
這是否說明爬蟲藥劑本身存在問題?
詹妮弗沉吟。
她看向對麵的男人,想看明白他有沒有什麼後續的暗示,可沒有;想看明白他此時此刻心裡在想什麼,是不是已經有了接手此事的計劃,可也沒有。
從那張臉上她隻能看出恰到好處的不解和隱隱約約的恭維。
兩人就這樣雞同鴨講地過了半個小時,一直到探病時間結束,房間裡的鈴聲才結束了這種說古怪也算不上古怪,說流暢也算不上流暢的氛圍。
詹妮弗靠在床頭,看著對方把東西收好,稍稍有些不靈便地朝門口走去。
他一定是忍受著巨大的苦楚,和她一樣;但他也一定不願意再任何人麵前表現出來,和她一樣。
一股力量忽然湧上心頭,那樣強烈,以至於她立刻開口將這個名字拋出喉嚨,以免被它燙傷——
“布魯斯。”
“怎麼?”
身材高大的男人在門邊停住腳步。
“小心,布魯斯,你也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輕聲說——看著對方沉鬱的背影——“我們都有秘密,有的隻會讓你麵對爭議,有的卻會讓你損失更多。秘密都有代價,我隻怕它大到讓你和你身邊的人都承受不起。”
布魯斯沒有轉身,他站定在原地,語調輕快,漫不經心:“看你說的,不過是幾段難堪的豔遇,我碰巧是哥譚最有錢的人,也碰巧有著全美最好的律師團隊,什麼代價我承受不起......”
詹妮弗極輕極輕地打斷道:“鈔票和一個律師團隊可沒法把你從生死危機中拯救出來。”
布魯斯驟然沉默,轉身,同她對視。
他沒在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老爺:有誰看到我的馬甲了嗎?我的馬甲在哪裡?
我修了最後一個“屁/股”,你們這些小可愛,總是想搞個大新聞,明明隻是t save your ass! 不是真的救屁/股!不是!老爺的屁/股是清白的!
謝謝MoiTosca、美味紅燒肉、格蘭迪和ENKKI小天使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