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在馬背上的葉青與鐵木真的視線,從鬨哄哄的人群之中轉移到彼此的身上,鐵木真的神情,像是早已經對其手下的粗暴跟野蠻習以為常。
在他看來,韃靼人的勇士,不論是看上了有夫之婦,還是未出嫁的女子,那麼隻要能夠憑借自己的本事兒搶到手,那麼一切也就都是合理合法的,是草
原上允許而不會被人指責的。
所以葉青對於剛才看到的一切,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常來,倒是鐵木真笑了笑說道:“是不是覺得我們很野蠻,比起你們宋人?”
“比起金人都已經是足夠野蠻了,何況是向來以禮至上的宋人,若是宋人的話,恐怕早就被人指責加阻攔…。”葉青說了一半,而後便是笑著不再往下說了。
因為他腦海裡突然間想起來,當初在臨安時,自己跟乞石烈誌寧結怨,不就是因為鐘晴被其阻攔,而以禮至上的宋人,也不過是站在一旁看熱鬨,並沒有一個人阻止嗎?
“你們宋人也很想收回你們失去的半壁江山,對不對?宋人很強大嗎?”鐵木真繼續問道。
“比起其他民族來,絕對是稱得上強大,不論是哪一方麵。但在進化演變的過程中,總是有一些糟粕,當然,也會走彎路,但早晚也會改回來重新回到正確的道路上的。”葉青不卑不亢的說道。
鐵木真目光深邃、葉青視線玩味,兩人端坐在馬背上,在等待著桑昆的時候,靜靜望著彼此默默無語之間,氣氛則是變得越來越詭異了起來。
“如果有一天,我想去臨安看看我的兄弟。”鐵木真突然說道。
“隨時歡迎我的兄弟。”葉青含笑道。
“若是帶著我草原上的勇士一同前去臨安呢?你還會不會歡迎我。”鐵木真再次問道。
葉青微微歎口氣,胯下的戰馬調整著方向,站在草原上向南極目遠眺,平靜道:“知道為何華夏民族從秦朝開始就建造長城嗎?”
“為了防範我們草原上的野蠻人破壞了你們美好的家園。”鐵木真也微微調轉馬頭,目光向南道。
如同葉青對於草原深處的乞顏部等等部落,充滿了神秘的感覺一樣,鐵木真等韃靼人,對於向來富裕、奢華的南宋,也隻停留在傳言中跟憧憬中。
他們很想知道,南宋的富裕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富裕,因為四季如春的緣故,是不是每個人的家裡都
有一年一年凍不死的牛羊,都有穿不儘的綾羅綢緞,是不是每頓飯都能吃的很飽很飽。
而且還不用像他們似的,一年之中需要有大半年的時間來麵對寒冷的季節,還要顧及甚至比自己性命還要重要的成群的牛羊。
當然,在他們的想象中宋人富裕的背景跟基礎,自然是以他們能夠在茫茫草原之上,把自己的想象力發揮到極致,才想像出來的,在宋人眼裡如同笑話一樣的富裕。
如同兩個永遠不會交集的世界一樣,一道殘破的長城便把一切劃分的涇渭分明,使得華夏與蠻夷,在地理位置上,做出了最為明顯的區分。
“去過臨安、中原沒有?”葉青笑著點點頭,而後繼續問道。
鐵木真搖搖頭,神色之間多少有些悲愴跟落寞,與葉青一同望向茫茫草原的南方,以及那看不見的殘破長城,嘴角流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道:“你嘴裡那殘破的長城,隔絕了所有一切。即便是我們韃靼
人很友善、很向往跟你們交往、學習。但那道殘破的長城,卻比這世間的任何高山還要高、還要險,還要冷酷無情的拒絕、阻止著我們靠近。一旦靠近,迎接我們的不是我們迎接你們的馬奶跟烈酒,而是箭矢與刀槍。所以早晚有一天…即便我無法推倒你們漢人千百年來,一代人接一代人,一個國接一個國砌壘出來的長城,但我鐵木真也要光明正大的進入中原,讓漢人知道,草原上的野蠻人,並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麼野蠻。”
鐵木真的目光緩緩轉向神色如常,嘴角帶著隨和笑意的葉青,繼續深沉的說道:“我們需要幫助,特彆是在寒冷的冬季到來的時候。相依為命、甚至比生命還要重要的牛羊會凍死,我們的牧民,在寒冷的冬季,會以自己赤裸著的身體,抱著牛羊為它們獲取一些暖意,隻是希望它們能夠熬過一個寒冷的冬季,能夠在來年順利的產崽。茫茫草原大雪紛飛,人如果沒有食物,會被餓死也會凍死。但你要知道,我們的牧民,寧可願意自己餓著肚子,也不想讓牛羊餓著肚
子。所以我們需要向富裕的中原討要食物,而不是箭矢與刀槍,但長城的那邊,千年以來,往往給我們的都是冰冷的箭矢跟嘲諷、以及無情的謾罵,從來沒有想過我們是你嘴裡的華夏民族的一份子。”
“我…。”
“你們漢人隻記住了我們的野蠻跟落後,何時把我們當成人看待過?那在你們漢人眼裡氣勢巍峨、雄偉壯觀的長城,狗屁什麼龍的象征、所謂的不到長城非好漢。在我鐵木真眼裡,簡直就是你們漢人懦弱膽小的象征才對!”鐵木真語氣之中,帶著濃濃的諷刺意味兒跟憤恨,不給葉青說話的機會冷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