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迎上俞堂的視線,溫聲保證:“好。”
俞堂掌心旋起一團粒子,壓縮硬化到極限,反手砸碎了身後那扇窗戶。
俞堂鬆開手,從展琛的懷抱裡出來,踩著窗框翻出彆墅。
隻一瞬間,他的身體就消失在了窗外的粒子流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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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琛回到書桌前,翻了幾頁留言區的帖子。
陷在恐懼和慌亂裡的人類很難被說服,直到現在,大量玩家都依然對回到室外無比抗拒。
有忍不住想要出去的,各執己見,已經在留言區裡吵成了一團。
[留在封閉環境,要留到什麼時候?就一輩子不出去嗎?]
[我們的食物和飲用水隻夠再支持兩天了!]
[到底有沒有人破譯了第三條規則?空白究竟是什麼意思?]
[空白是不是指空氣?鏽跡會隨著空氣傳播嗎?]
[要真是這樣,回室外不是死路一條?]
[那個說電子風暴的,其實也有點道理。]
[有什麼道理?就算前麵對上了,怎麼算進入風暴眼?我們這些人各在各的地方,又沒在一起,小心點彆亂跑就行了……]
係統也在想這件事:“展先生,這片人造風暴的風暴眼究竟指什麼?”
它和時霽聊天的時候,也聽時霽說起過宿主的風暴眼。
打個比方,如果電子風暴是一個雞蛋,蛋殼是外層區域、蛋清是中層區域,風暴眼就在蛋黃的位置,很好辨認。
但這是天然的電子風暴,係統也頭一次見S級異能者的領域,心裡有些沒底:“會是一個自己會亂跑的風暴眼,到處遊蕩著捉人嗎?”
展琛搖搖頭:“不會。”
係統小聲問:“那會是什麼?”
展琛沒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窗前,看了看被俞堂砸碎的那扇窗戶。
隻是短短幾分鐘的時間,那扇窗戶就已經重新恢複了完整,像是從來沒被破壞過一樣,嚴絲合縫地關著。
係統愕然:“展先生,這是怎麼回事?!”
“風暴眼裡的時間是不流動的。”展琛說,“我們現在已經在這片人造風暴的風暴眼裡了。”
係統:“??”
“封青被領養後,就被父母關在屋子裡學習,惹了禍會被關進小黑屋。”
展琛:“他被送去改造,被封閉在睡眠艙裡。後來被父母遺棄,住進了醫院。”
“在他重新醒來以後,被作為商品,裝在集裝箱裡到處運送。”
“被鐘散買回家,他又被禁閉在了這間彆墅裡。”
展琛說:“他最熟悉的,就是封閉的、不開放的室內。”
係統嚇了一跳,連忙回到窗前,努力向外看了看。
展琛出門去探查時,外麵的每一處都已經被鏽跡長滿,整個世界都像是生了鏽的古董,透出沉沉暮靄的詭異氣息。
俞堂打開窗戶時,窗外已經是完全無法辨認的無數重疊的影像、破碎的粒子流。
……可現在窗外卻是一片安穩的風平浪靜。
如果不知道這是遊戲世界,或許還會以為這是哪個星球最尋常不過的角落。
留言區裡,還有人在駁斥那些人的杞人憂天。
[你們現在還能看到鏽跡嗎?這不是都沒了嗎?]
[說不定就是遊戲方出BUG了,現在正在修複,要不了多久就能放我們出去了。]
[真的沒有鏽了!]
[之前的同化不是到一定時間就結束了嗎,是不是鏽蝕也結束了?]
[有治療領域的能出去看看嗎?現在能不能出去?我在屋子裡快憋死了!]
……
係統看著這些留言,越發詭異的感覺反倒升騰起來,止不住地遍體生寒。
它看向展琛,心頭一緊:“展先生,你的身體開始褪色了……是數據能支持的時間快到頭了嗎?”
展琛搖了搖頭,把鏡子轉過來。
係統愕然瞪圓了攝像頭。
……鏡子裡,它暫時存身的機甲身體也儘數褪去了原本的銀色,閃爍的紅燈再分辨不出,隻剩下深深淺淺的灰。
無機質的、仿佛早晚會墜入一片空白的灰色。
時霽曾經和係統說過這種感受,在風暴眼裡隱蔽的時候,他看得到自己身體顏色的逐漸褪得暗淡,再變成灰白,最後變成像是二維動畫的線稿。
如果沒被俞堂拎出來,攢了團粒子揉起來扔出去,他大概會慢慢變成一團交織的線。
……
留言區裡也有不少人發現了異樣。
有人懷疑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也有人信誓旦旦地斷言,認為這到底隻是個遊戲,現實投影做得太過逼真,現在出了問題,就開始掉像素有色差。
也有原本就對電子風暴有所了解的,開始隱約懷疑,他們是不是已經墜入了風暴眼。
係統有些著急:“可我們是怎麼掉進來的?我們根本什麼都沒做,也沒去過新的地方……”
展琛說:“這個世界的風暴眼,是封閉的空間。”
係統愣住:“什麼?”
“規則是‘空白’,地點是每一個完全封閉的空間。”
展琛說:“同化是為了把玩家逼向中層區域,鏽蝕是為了讓玩家離開叢林,選擇進入封閉的室內。”
展琛:“玩家並不是分散在不同的地方,隻要空間完全封閉,風暴眼就可以生長。”
關緊門窗、堵嚴最後一絲門縫,風暴眼就會在這間密室裡生長出來。
把自己緊緊裹在防護服裡,拉上最後一點拉鏈,風暴眼就會在防護服裡生長出來。
風暴眼沒有形狀、無法觀測,它在一切封閉的空間裡生長,吞噬掉空間裡的一切。
每一個為了躲避鏽跡、封閉了所有空隙的玩家,都會在完成這個過程的同時,毫無知覺地墜入風暴眼。
“這個空間在生長。”展琛說,“生長、融合、連成一體。”
係統說不出話,看向書桌上的電腦。
留言區也瘋狂滾動起來。
引起騷動的是幾條格外簡短的新留言。
[我是隋盞,A級治療係異能者。]
[有人看得見嗎?]
[我們房間的門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