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說,那些會指責這種行為的人,早都死了。
雷電撕裂了山峰,地麵上回蕩著隆隆巨響,銀白色的電光洶湧翻騰,天空仿佛都在隨之戰栗。
閃電從平原掠過山峰,很快逼近了他們所在的地方。
蘇琳看了看旁邊活似一尊雕塑的某人,“你不打算移動一下?”
利伽無動於衷。
顯然這種閃電不會對牠造成傷害吧。
蘇琳卻不太想以身試法。
腥紅的能量源源不斷地湧出,轉瞬間交織纏結,撐起了一片護盾。
下一秒,雷電當頭劈落,砸在護盾上化成無數散落的白色電光,在空中劈裡啪啦地炸響,很快化作灰燼。
護盾也碎掉了。
她很快又凝聚出一個新的。
這樣折騰了幾個來回,閃電群終於挪走到冰海方向,肆無忌憚地將冰層炸得稀碎。
“你身上的能量。”
利伽忽然開口,“它是熟悉而陌生的——不得不說,特羅索人認為我會對你感興趣,關於這一點,他們是對的,但這不會讓我改變對他們的看法。”
蘇琳:“。”
死淵的能量。
死淵是你和你的另外八個老鄉搞出來的,你當然會感到熟悉。
蘇琳:“你不用改變啊,繼續討厭和鄙視他們吧,沒什麼問題。”
她曾經思考過特羅索人和科瑞斯人,關於他們對她的態度。
特羅索人對她的速度和反應非常震驚,在她展示了能躲過子彈的身手之後,更多人好像下定了決心要將她殺死。
科瑞斯人不會這麼做。
或者說,他們本能地不會想要去殺死那些與自己差異很大的陌生生物,而特羅索人將她視為必須鏟除的威脅。
從本質上說他們在這一點上非常不同。
蘇琳曾與潮汐號上的士兵和軍官們討論過,他們都表示特羅索人太弱了,他們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卸掉裝甲什麼都不是,因此更加恐懼擁有力量的生物。
“他們當時的表現,就好像——我是怪物,所以必須要被消滅一樣。”
蘇琳回憶著那一幕,“直到剛才,我殺進機甲座艙的時候,他們的表情也差不多還是那樣。”
“怪物?”
利伽輕輕重複了一遍這個詞。
牠慢慢抬起手。
下方陰影黝黑、一片狼藉的山林裡,忽然飛出一隻甲殼如寶石、身體酷似鍬形蟲的生物。
然後晃晃悠悠地停留在牠的指尖。
它的身軀金綠交織、鞘翅上泛著流霞般的光澤,還有條條閃耀著銀輝的棱線。
“在它的眼裡,任何體型遠大於它的存在,都是怪物。”
那隻小小的飛蟲展開翅膀飛走了。
“既然你曾經在多個世界裡穿梭,那麼你一定也知道,每個宇宙裡,終究是無法觸及規則和本源的弱者居多。”
“他們停留在弱者不該逾越的界線之內,因此他們存在、延續。”
牠微微側過頭,那張臉依然被漆黑麵甲覆蓋,無形中卻投來一種難以想象的壓迫感。
“當他們想要進行那些徒勞的嘗試,去否認宿命和本該承受的結局時,就會招致毀滅。”
牠的聲音低沉,透露著一種冷酷的理智。
\你覺得呢?\
蘇琳愣了一下。
旋即有些好笑,“我沒想到居然有一天,我竟然能在遊曆過的宇宙數量上勝你一籌,咳,你說的沒錯,但我覺得強弱是相對的,力量的差距,本質上隻是存在形式上的差異。”
牠似乎若有所思地歪了歪頭,“這觀點很有意思。”
蘇琳:……這其實是你的想法。
蘇琳:“好吧,你剛才說的那些話,我覺得我是否同意並不重要。”
牠依然沒有回答。
蘇琳:“有人教過我,不同的智慧種族,思想和情感未必能完全共通,但是,無論是哪個宇宙裡,有一種校驗真理的方法,是恒定的。”
“是勝利。”
“它聽上去毫無情感、蔑視一切道德、將所有規則視為無物。”
褐發少女微微仰起頭,眺望著茫茫夜色裡、籠罩著血色月光的山野。
“如果它是所有人的追求和目標,那麼很多美好的事物會毀滅、不複存在。”
“但是我——”
“我矛盾地讚同著它,因為它是對的,所有的規則都會被力量毀滅。”
“但我也恐懼著它,因為我愛著那些美麗卻脆弱的事物,它們讓我擁有情感,如果每個宇宙都由力量支配,那麼它們可能從一開始就難以存在。”
對方沒有說話。
許久之後,牠慢吞吞地開口:“是嗎?這就是你的答案嗎?”
蘇琳深深吸了口氣,“是的,我不會改的。”
那一刻,她幾乎以為,他們即將在這個地方大打出手。
或者這裡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了。
“不用向我解釋。”
出乎意料的是,牠並沒有和她進行更多的爭執。
“生存就像是遊戲,你每一次勝利,規則就會被重塑,勝者擁有締造真理的權力——我們不必互相讚同。”
蘇琳苦笑一聲,“這就是我想說的,你認為勝利是唯一的方法,但或許有一天,你會發現力量和生存,都是途徑和手段,為了讓你能得到那些你最想要的東西。”
“我並沒有什麼想要的。”
牠不緊不慢地說,“但是你,那些你想要保留的情感,那些對你而言珍貴的感受和認知,某種程度上,在剝奪你的力量,會讓你變得軟弱,最終奪去你生存的權力。”
“或許。但我永遠不是為了活著而活著。”
蘇琳一字一句地回答。
“是那些你認為會讓我軟弱的東西——讓我找到了生存的意義,讓我珍稀每一個我愛過和愛過我的人。”
一陣短暫的沉默。
牠輕輕頷首,“你說的是真話——我開始明白‘羨慕’的意思了。”
蘇琳:“啊?”
“我羨慕那些被你愛著的人。”
利伽低聲說著,語氣裡竟然再次出現了那種熟悉的委屈。
蘇琳:“。”
靠,心跳為什麼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