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再好,也要回自己府上,蜜娘也是一樣,她喜歡待在娘家,可又不得不回去,定二奶奶狠心扒拉下她牽著自己衣袖,自己也有些哽咽的對方惟彥道:“姑爺,我們姐兒就交給你了。”
“蜜娘,我們回去吧,下次再回來看爹娘。”方惟彥彎下身子耐心的同蜜娘道。
蜜娘依依不舍的看了爹娘一眼,定二奶奶朝她揮揮手,她這才由方惟彥扶著上馬車。
回程的路上,蜜娘才覺得她是真正的嫁給了方惟彥,日後再回來就不一樣了,她有了婆家,以後還會有自己的小家庭,和娘一樣,相夫教子,就能舒舒服服的過日子了。
正午陽光正熱,她卻忽然笑了,帶著的美好的寄望。
今生的她爹娘還在,送自己出嫁,置辦了那樣好的嫁妝,婆婆喜歡她,丈夫也對她不錯,人也上進,已經是前世做夢都夢夢不到的好日子了。
馬車簾被風吹起,蜜娘笑著往外看過去,此時馬車已經途徑一間書屋,她驚鴻一瞥和一年輕男子對視了一眼,她瞬時驚濤駭浪,連忙放下簾子。
這麼多年,想起這個人,她就害怕。
一直到下馬車,蜜娘看到方惟彥才恢複如常,方惟彥本身就很細心,察覺到蜜娘神情低落,以為她想家,還道:“放心,若是有空我肯定會帶你回來的。”
蜜娘甜甜一笑:“知道了,多謝你了。”
夫妻二人回去先去見了徐氏,蜜娘把定二奶奶托她送給徐氏的扇子拿來送給她:“我娘說這柄扇子給您正合適。”
徐氏見了果真喜歡,還不好意思道:“難為你娘,什麼都想起我來。”
她見蜜娘和方惟彥麵色都有些疲憊,也不多話,讓她們回去歇息。
回到院裡後,連媽媽緊趕慢趕的過來了,蜜娘笑道:“您老也太急了。”
管院子油水多,這方惟彥平日多數時日都在衙門,他的份例是用不完的,多少好東西,連媽媽和緋袖碧裳那幾個大丫頭平日裡可都是油光水滑的。但她也知道見好就收,方惟彥已經發話了,四奶奶給她那麼多好處,她若是還賴著,怕第一個收拾她的就是太太了。
嘴上雖然這麼說,但蜜娘接手卻是毫不猶豫,他的丫頭和方惟彥的丫頭們一起就有十來個,她不是那種喜歡訓話的人,故而,連媽媽把人喊齊全了之後,她隻是坐著打量眾人。
“如今四爺成了婚,自古男主外女主內,這整個侯府是太太在管,但我們院子裡的事兒,我既然做了這個四奶奶,就不能推諉。諸位以前如何,我既往不咎,但現在,既然大家都在一個院子裡,我隻有一條,平安無事就好。”
連媽媽忙跟著抬樁:“四奶奶真是寬宏大量。”
碧裳在心底冷哼一聲,暗罵老狐狸。
蜜娘笑道:“現在我來親自拿花名冊對人,咱們先認識一二。”
每一個回話的人,她都深深的看一眼,然後把她多大,擅長什麼現在做什麼,家裡有什麼人在府裡當差,幾乎是說話的瞬間就在冊子上記住。
大家都被她看的發毛,幾乎不敢動彈。
但蜜娘不以為意,她先看著緋袖道:“你擅長針線,我身邊的春桃夏蓮都擅長針線,這樣就重疊了,不如這樣,你就先管著茶水,若有客人來,你就斟茶就是。”
這倒是個輕省活兒,而且四奶奶說的也是這個道理,要那麼些做針線的,誰去做其他的事情。
緋袖連爺們身邊的姑娘還沒掙上,現在最怕的就是四奶奶對付她,沒曾想分到了一處好活,她笑道:“多謝奶奶,多謝奶奶。”
“不必謝,日後你管茶房,旁的事情就不與你相乾,若人少你就歇一會兒,若人多,就要麻煩你多勞動些。”蜜娘和緋袖碧裳也沒什麼仇恨,況且,她們這樣的丫頭派來伺候方惟彥,肯定都有些想頭,這也很正常。
府裡年輕的丫頭多,少爺們卻少,出息的少爺更少,能做姨娘也總比去外頭好,外頭若是許一門好親也就罷了,若是出去了被爹娘再賣一次,或者府裡家生子無緣無故被打發出去,體麵什麼都沒了,配個什麼鰥夫莊頭或者跟侯爺那麼老的人做小老婆,算是完了。
那麼方惟彥就是唯一選擇。
可理解歸理解,這不代表她會把自己的丈夫拱手相讓,這是不可能的。
但也不能一上來就把人家伺候多年的大丫頭嫁出去,那太司馬昭之心了,況且有的可造之材留在身邊也可以做臂膀。
故而,先遠遠的調開。
第二個是碧裳,這是個刺兒頭,有名的暴烈脾氣,但是生的倒是真美,容貌勝過緋袖,若說緋袖是柔順的解語花,那碧裳就是帶刺的玫瑰了。
這樣的刺兒頭,你若壓的狠了,引起軒然大波反而不好,而且碧裳也並沒有當麵對她不恭敬,蜜娘笑道:“紫蘇和白芷是我陪嫁來的人,她們年紀不大,也不太懂侯府的規矩,你就先教著她們。”
碧裳心知肚明,這是新奶奶在分化她們這些舊人,怕她們這些舊人串通一氣。
但她又能怎麼樣呢,還是得同意,況且讓她教奶奶身邊的丫頭,也是給她體麵,她隻好乖乖謝恩。
緋袖感激的看了碧裳一眼,還好她這個時候沒有鬨出來,否則新奶奶雖然年輕,但她是主子,又在新婚時,四爺想必也會跟她撐腰。她就是名聲不好聽點,可人家是八抬大轎抬進門的奶奶,她們可是還要在四奶奶手底下討生活的。
而書香墨香調到她身邊做三等丫頭,平日裡允許進屋伺候。
書香墨香聞言大喜。
再有其他人,調到就不是那麼大了,一切蕭規曹隨。
還有家中規矩是怎樣的,蜜娘又請教連媽媽,連媽媽也不敢藏私,一直到天擦黑,蜜娘才道:“看我,真是不好意思,媽媽今日就留下陪我和你兒子一起吃飯吧。”
連媽媽笑道:“若是旁的時候,奴婢自然願意留下來,但您和四爺才新婚,這怕是不成。”
“好,日後再請媽媽來。墨香,替我送客,書香你去找你春桃姐姐把我從娘家帶來的一些土產分些給連媽媽。”
書香墨香能夠被四奶奶放在身邊,一心圖表現,辦事也利落多了。
墨香送連媽媽出去的時候,連媽媽還好心對她道:“你們幾個小丫頭子平日跟著碧裳那小蹄子偷懶,可四爺常年不著家,他就是在家也隻是晚上回來歇息,我自然不好說什麼,可如今四奶奶可不是那種成日家由著你們的人,若是偷懶被打發走了,老婆子我可不會替你們說話的。”
“媽媽您放心吧,方才夏蓮姐姐同我們都說了,四奶奶喜歡手腳麻利,認真做事的人,隻要認真做事,她不會為難旁人的。”
“你們知道就好。”
……
夜了,蜜娘躺在方惟彥胸口,戳了戳他胸口,方惟彥不由笑道:“小管家婆,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想和你親熱親熱。”蜜娘埋在他胸口笑。
方惟彥咳嗽了好幾聲,胸膛的聲音把蜜娘耳朵都要震聾了,“你這個小妖女……”
“嘻嘻。”蜜娘正欲往前爬時,卻聽門外有人急著敲門。
方惟彥心道,誰這麼大煞風景,於是朗聲道:“什麼事?”
“三爺,不好了,老夫人病重,人事不省了。”來傳話的人十分著急。
蜜娘立馬坐了起來,看著愣住的方惟彥:“怎麼了?”
他看著一臉關心的蜜娘,搖頭道:“沒事。”
但他雖然嘴上說沒事,但心裡很清楚,前世許多事情就是從翁老夫人病重開始的,這幾日的開心讓他忘記了,侯府互相傾軋,就是從此時開始。
許多事情仿佛改變了,又仿佛回到了原點。
不,絕對不會回到原點。
他緊緊抱著蜜娘,蜜娘都被他的熱情抱迷糊了,還拍拍他的背:“惟彥,我們去鬆鶴堂看祖母吧,她肯定沒事的。”
她以為方惟彥最擔心的是翁老夫人,畢竟這是他親祖母。
卻沒想到方惟彥抱著她道:“我最不希望你有事。”
這是他重生回來最大的變數,他即便文章做的爐火純青,依舊被關節狀元擠下去,除了蜜娘這個變數,否則,他都覺得這輩子毫無變化。
他不想再像前世一樣,即便位高權重,卻依舊是孤家寡人。
這輩子,他有點貪心,既想要有家人,也想要做到人臣。
可蜜娘不理解,她想自己和方惟彥感情也沒那麼深吧,怎麼他這樣的珍愛自己,好像生怕自己有閃失一樣。
她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