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鹿:“……”你會不會聊天啊?
係統:“倒不是行不通,可前提是,你的身份全程都不會暴露,不然很可能會淪落成攻城時的人質哦。”
俞鹿:“我當然知道!”
就在這時,遠方的營帳,忽然傳來了一陣刺耳而反常的吵鬨聲,依稀聽見了兵器相撞的聲音。
“抓刺客——快抓住他——”
“他往東南邊逃了!”
俞鹿:“……”
東南邊……不就是她現在所處的這個方向嗎?!
這一帶草木很茂密,她坐下來後,旁邊的草叢就將她的身影遮得差不多了,都看不出這兒有人。
俞鹿抓緊了懷中的木柴,探頭出去,果然看到了一個蒙著麵的身影正在往這邊急速跑來。後方還追著一群將士。有箭咻咻地朝他射來。
這刺客應該已經負傷了,捂著腰,握著一把染血的匕首,一邊奔跑,一邊往後方瞧。顯然是沒料到前方的草叢裡蹲著俞鹿。
俞鹿的神經都緊繃了——怎麼辦?
她應該明哲保身,裝沒看見嗎?
可是,她目前就被懷疑是奸細了,要是放走了人,會不會被說是故意放走同夥?
在那刺客掠過草叢的一刹,俞鹿的動作比思考更快,冷不丁地,伸出了一條腿去絆他。
那刺客猝不及防,就被她絆了個正著,狠狠地正麵倒在了路上。俞鹿霍然跳起來,擔心這家夥要是爬了起來,會報複自己,也顧不得害怕了,掄起了懷中的木柴,表情猙獰,使勁地掄向了這家夥的後背。
這刺客本來就是趴著的,還沒爬起來,就被俞鹿再度打趴在地,隻能抱著頭“嗷嗷”叫。
後續趕到的士兵們:“……”
看到援軍已經趕到,俞鹿的兩條手臂也酸了,才退開了幾步。幾個士兵衝了上去,一個熟練地卸掉了刺客的下頜關節,一個摸刺客的鼻息,對後麵趕來的一個中郎將說:“林大人,他還沒死,就是被打暈過去了!”
聽到人還活著,中郎將的臉色微一緩和,一揮手:“帶走!”
士兵們架起了這個刺客,帶去了監牢。
俞鹿躲在了人群後,看到事態平息了,就悄悄地抱起木柴,往營帳方向溜走了。
然而,是福是禍都躲不過。俞鹿回去坐了一會兒,就見到自己跟前停了一雙靴子。
方才的那個中郎將,找上門來了。
“你,呃……”中郎將提了口氣,卻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就頓了頓,和顏悅色地說:“小子,你捉拿奸細有功,我們都督要見你。”
蕭景丞?
俞鹿慌忙吐出了口中的饅頭,搖頭兼擺手:“不用了吧,為都督效力是小人應該做的。”
“不去?”這中郎將看著和藹,誰知變臉變得比天氣還快:“一個大男人,扭扭捏捏個什麼勁?都督要見你,有你拒絕的份兒嗎?還不快跟上!”
俞鹿苦著臉,不情不願地站了起來。
“我們都督貴為一軍之帥,賞罰分明,很講道理,絕非凶惡之人,況且,這次你又立了功,無須露出這副姿態,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要去見閻王爺呢。”中郎將一邊走一邊說。
俞鹿:“……”
大哥,還真是被你說中了。
蕭景丞現在對她來說,不就是閻王爺一般的存在嗎?
來到了一頂帳子前,有人進去通傳,中郎將瞥了俞鹿一眼,叮囑道:“進去之後,你也要喚他為都督。”
在周朝,帥的地位,在將之上,在戰場上,蕭景丞是主帥。但下了戰場,大多數時候,大家都會隨著蕭景丞目前所轄之地的百姓,稱他為“都督”。
俞鹿蔫了吧唧地“是”了一聲。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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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天光,帳子內也燭火明堂。
幾個木架上,放了一堆堆的卷軸,以及入了鞘的刀和劍。六七個身材魁梧、身披鎧甲的將軍,立在了桌子後。
那寬敞的木桌上放了一張地圖,蕭景丞站著,雙臂支在桌上,正皺眉聽著將軍們彙報戰況。火光映照著他那張年輕而深刻的麵容。濃眉壓眼,桀驁不馴。
和一年前的夏日,那一個衣衫染血、奄奄一息地躺在佛安寺的他相比起來,簡直不是同一個人。
通傳的人道:“都督,抓獲刺客的人已經帶到了,就是這個少年。”
蕭景丞聽了,抬起眼,漫不經心地看了過來。
他那兩道目光掃來時,俞鹿仿佛成了一隻被蛇盯上的青蛙,心口卜卜地跳著,僵住了。
沒想到,蕭景丞的目光在她臉上頓了頓,就移開了,似乎暫時沒空理她。
俞鹿一怔。
難道蕭景丞沒認出她是誰?
很有可能!
不然,以他的性格,怎麼可能那麼淡定!
俞鹿的內心湧上了一陣狂喜。太好了,天無絕人之路!
因沒被認出來的緣故,俞鹿進來時的緊張已經消失了,甚至有點兒得意,老天爺還是眷顧她的。
她站在一邊,等他們議事。
這些人似乎也不擔心她會出去亂說——就像獅子們不會擔心抓到的兔子能從它們的領地逃出去一樣。
這時,方才的中郎將進來了,彙報道:“都督,方才的兩個刺客,一個已經死了,活捉的那一個,現在我們正在審他,今晚之內保證讓那小子吐出點東西來。”
一個將軍哈哈笑道:“軍師真是料事如神,上回那個刺客逃脫後,瞬間無蹤無影,他就猜到了對方可能潛伏在我們軍隊中,且有同夥接應。這段日子,我們按軍師所說,故意到處抓‘奸細’,果然迷惑了他們,讓他們以為自己還沒有暴露身份。”
俞鹿微微睜大了眼。
原來,嵇允早就看穿了刺客身份。蕭景丞這段日子大張旗鼓地往外“找奸細”,也是嵇允的主意,為了迷惑真正的刺客。
那也就是說,蕭景丞他們其實很早就排除了她的嫌疑了,隻不過為了做戲,才一直關著她而已!
那中郎將退出去後,這幫人還在繼續議事。
這波將軍長得跟小山一樣高,完全擋住了俞鹿的視線。她等久了,忍不住捶了捶腿,蹲了下來,無聊地盯著牆角的一行螞蟻。
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被人拍醒了,那人沒好氣地說:“你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膽,都督召見你,你居然敢靠在牆角睡覺?!”
俞鹿猛地驚醒過來,才看到帳子裡的人已經散儘了,四周隻剩下了蕭景丞,和剛才那名中郎將。
蕭景丞一雙黑漆漆的眼,正不辨喜怒地看著她。
俞鹿:“……!”
臥槽,她居然睡著了。係統怎麼不叫醒她?
係統:“我叫過你的,你睡得跟豬一樣,沒反應。”
俞鹿一咕嚕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小人參見都督!”
“都督,之前刺客那事,您身邊的小廝,不是受了傷麼?這一時半會兒,也沒找到合適的人選。”看樣子,這中郎將是蕭景丞的心腹。他將俞鹿絆倒刺客的過程,說了一遍,笑道:“屬下觀察了這小子一段日子,他性子機靈,人也聰明,模樣斯文,不曉武功,就想著留給都督您,看要不要暫時收了他做小廝。要是都督不喜歡,屬下就安排他去彆處,當個洗衣做飯的小工。”
俞鹿:“……”
意思是,即使蕭景丞看不中她,在戰爭結束前,她也不能走了麼?
也是,她被關在這裡好幾天了。誰知道放走了她的話,她會不會將這兒行軍布陣、糧草分布的東西告訴朝廷?
如果蕭景丞沒認出她的話,那留在這裡,肯定會比出去做底層小工舒服。
因為那些小工睡的都是大通鋪,連洗澡也是一大批人同一時間去河裡洗的。混在他們中間,她夜裡得聞著汗臭味、聽著鼾聲入睡,還有很高的幾率被發現是女人,除非她一直不脫衣服不洗澡——這不現實,她可是會來月事的啊。
而要是蕭景丞……她隻要應付他一個人就夠了。等他睡著了,她還能偷跑出去洗澡換衣服。
俞鹿眼珠子轉了轉,下了決心,為了有舒服日子過,她一定要留下來。
“是麼。”蕭景丞淡淡接了一句,看了俞鹿一眼:“林綸,你先退下吧。”
名叫林綸的中郎將離開了。
帳子裡隻剩下了俞鹿和蕭景丞二人。
蕭景丞打量了俞鹿片刻,說:“你走上前來。”
俞鹿按捺著緊張,走到他跟前,站定了。
“聽說你是在溪邊被我的部下找到的。”蕭景丞淡漠地問:“你是什麼人?籍貫何處?家人有誰?為何會出現在那裡?”
俞鹿道:“回大都督,我是江南人,和我爹娘失散了,孤身一人,還沒成家,打算去舒京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家人。”
江南是靖王妃的祖地,所以這個回答也不能說是騙人。
這話沒有破綻,這少年的模樣,也有幾分江南那邊,眉目如畫的風采。蕭景丞“唔”了一聲,思索了一下,又問:“讀過書、會寫字認字,照顧人嗎?”
俞鹿麵不改色地說:“回都督,小人特彆擅長。”
在國子寺抄書抄得多了,可不就擅長寫字了麼?
“行了,你先留下來伺候本都督……”蕭景丞想起還不知道對方名字,一哂:“你叫什麼名字?”
俞鹿猶豫了一下。
俞姓,肯定是不能說的。
否則,不是在往恨不得將俞家人趕儘殺絕的蕭景丞的雷點上戳麼?
她猶豫了一刹,就聽蕭景丞冷冷道:“連自己叫什麼名字也不知道?”
俞鹿一個激靈,差點兒咬到舌頭:“呃,我叫鹿,鹿……”
蕭景丞皺眉:“你叫——陸陸?”
什麼怪名字。難怪問這小子的時候,他扭捏著不肯說。
俞鹿知道,要是再改口一次,蕭景丞即便剛才沒多想,這次也一定會懷疑了,隻好訕訕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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